第40章(2 / 2)

绘蓝颜 七钉 5682 字 2天前

「我会劝你们。」

「若是我与他变做仇人,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你又帮谁呢?」

韩端无奈摇头:「你总是些奇怪的话……」

话音未落,忽闻车厢中「嗷」地声大叫!紧着有重物落地声音。

两人诧然对视一眼,同时窜身急返厢内。

谭傲翻身倒地,抱着脑袋在地上滚来滚去,嘴中不住惨嚎,似正被极大痛楚煎熬。

常欢惊慌扑上:「哥!哥你怎么了?」

「啪」地一耳光正中常欢面门,将她打得个趔趄,韩端忙扶住她,却听她嘶叫:「按住我哥,按住他!」

谭傲翻滚幅度甚大,几乎让人不能近身,韩端想上前按住,几次都被他乱抓迫开,不会儿他的唇角就溢出白沫,四肢开始抽搐,眼白不住上翻。状极骇人。

常欢不顾他乱蹬,死死坐在了他的腿上,双手按住他的小腹,急得脑子都要炸了,发疯般地叫道:「快回城!快回城去找大夫!」

马车不复来时悠闲,掉头以疾速向城内驶去,韩端鞭子抽的密集如雨,两马吃痛放蹄狂奔,两柱香时间便赶回城内,停在一家医馆门口,韩端急忙掀帘,欲将谭傲抬出,一进厢,他便愣住。

常欢瘫坐厢地,环髻被扯得乱七八糟,左脸颊一道指甲血印,双手耷在身前,手背抓痕触目惊心。

躺在身边的谭傲,下唇咬得血肉模糊,眼鼻口耳七窍渗血,表情凝固着痛苦,人却没了动静。

韩端没话,立即蹲身抚上谭傲颈脉,半晌道:「息弱将断。」

常欢哆嗦着手拉拉哥哥抽上去的衣衫,对韩端道:「你帮我带他进医馆。」说着起身。

韩端疑惑:「你要去哪里?」

常欢目露狠色:「我去找萧倾城拿解药!」

「不可冲动!」韩端急道,「他会给么?他既有心下毒,便不可能给解药。们想想别的办法。」

常欢凄然一笑:「没有办法,昨夜我从师傅处回来后就连找两个大夫,没人知道他中什么毒,只能去找萧倾城!」

韩端顾不得其他,一把扯住常欢胳膊:「他有心害你,你去了岂不羊入虎口?」

常欢拨开他的手,冷道:「明日就是太后懿寿,他不会动我,我自有分寸,你快将我哥送进馆里医伤。」

常欢心意坚定,韩端心如火烧,又抓住常欢胳膊,却不知该如何劝她莫去,半晌咬牙道:「你等,我先将哥送进去便陪你一起!」

常欢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韩端背上谭傲下车,冲进医馆,将他托给一位老大夫,三两句交代清楚,忙又冲出馆门,前后不到半刻,门前已马车无踪,哪里还有常欢的影子?

梅园门前停车,常欢不理小厮呼喊阻拦,疯似的冲进园中,一口气跑到会宾阁前花园处,放声大叫:「萧倾城!萧倾城!你出来!」

身后冲上几位小厮,拖臂扯膀,个个口道:「楼主不在,你不能擅闯!」

常欢左扭右撕,急声大吼:「萧倾城!你人面兽心!再不出来,我就将你的丑事抖落到天下皆知!」

会宾阁门口飘出一抹淡黄,急步走到常欢身前,惊疑道:「常欢?怎么了?你的脸…」又对小厮道:「快放开她!」

小厮松手,常欢恨恨唾一口,扭头不理她问话,嗓子还未痊癒又扯破一回:「萧倾城,我说到做到!你快给我出来!」

玄月无奈:「楼主不在处,你喊他也听不见啊。」

常欢冷道:「在紫楼是吧,我这就去!」

「哎!」玄月急叫,「你有何事可以先告诉我,楼主近日情绪不稳,你千万莫去寻他!」

常欢嗤鼻:「情绪不稳?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自然情绪不稳,你怕他我可不怕!」说着转身欲走,倏地眼前紫影一晃,人还未看清,胸襟已被人牢牢扯住。

紫锦面具几乎贴到常欢的鼻子,狰狞怪物恨声道:「吃了饭刚预备睡觉,你就跑来大吵大闹,当我倾城楼是菜摊儿吗?」

常欢看清来人,毫不畏惧,咬牙道:「给我解药!」

萧倾城唇边一抹了然微笑,口中却问:「什么解药?」

常欢抓住他的手往下掰,怒吼道:「你莫要装蒜,你喂我哥吃了什么心里有数,他已发病,快给我解药!」

萧倾城松开常欢前襟,嗤笑一声道:「哦,发病了?这么快?」

常欢听他如是说,愤怒直如巨雷轰上脑际,恨力扬手向他砸去:「畜生!你简直不是人!」

萧倾城身形灵闪,转瞬挪到她身侧,看她扑个空朝前踉跄,嘿嘿笑出声来:「蠢丫头!」探手抓住她的后领,用劲一兜兜入怀中,冷脸对玄月道:「没你的事!」

玄月不敢吱声,慌忙躬身后退进阁。四下小厮也纷纷退散,只余他二人站在园中。

常欢在他臂间不住撕打,厉声大叫:「放开我!不要脸面的畜生,放开我!」

萧倾城见人退光,手一松,将常欢推倒在地,一脚踹上她的后腰:「真是讨厌的丫头,若不是看蓝兮的面子,你早死了十次有余!」

常欢趴在地上,想着谭傲,心都快要急碎,口中呵呵笑道:「好,你杀了我,只要把解药给我,我救了我哥后送上门让你杀!」

萧倾城冷哼声:「莫跟我说没用的,你哥若今日死,那就全都怪你自己!」

常欢一呆,回头道:「你说什么?」

萧倾城啧啧出声,蹲身拎拎常欢乱发:「就你这副鬼样子,蓝兮会喜欢你谁也不信!」

常欢听他又扯到师傅身上,气道:「你也莫跟我说没用的,若想让我明日还能给倾城楼长脸,就快将解药给我!」

萧倾城弯唇一笑:「你哥是不是七窍流血,气息已断?」

常欢眼中喷火:「你下的毒你会不知症状?」

萧道:「我知,我当然知,只是你哥本不会死,不过一直痴傻而已,我想着等蓝兮与你分开后就把解药给你的,」他站起身,绕着常欢晃悠两圈,「哎呀,谁知道你给他吃了什么呢?是不是找庸医抓了些清智的药?哈哈哈!安神丸遇清脑之药便会立即发作,现时解药根本无用,神仙也救不他!我早说他没事,你不信我,这下他的命可是断在你手上了!」

「常欢!」园外传来高叫。风挟黑影落,长剑银光闪,剑尖直指萧倾城胸口,「起来!们走!」

萧倾城红唇一撇,两指轻弹剑尖,「这又来个英雄救美的!要走就快走罢,莫扰我清梦,记着明日来寻我啊,常欢!」说完转身晃悠出了花园。

常欢正面俯趴在地一动不动,脑袋顶着地面,双手死死揪住草根拧做团,指关节泛出惨白,牙咬下唇几要咬出血来。原来是样,哥哥的发病,原来是吃了师傅的药!

萧倾城是故意的,他知因不说,故意让自己带走哥哥,正因为他知道自己绝不会放任哥哥痴傻,定会寻药解毒,绝妙的借刀杀人之计……他尚不知哥哥身份,仅因是她常欢之兄,就下此毒手,萧倾城!你很好!

韩端用力拉起常欢,忧心道:「早说他不会给的,你哥还有一息,我现在就去将京城名医全数请来,且看有无别的办法。」

常欢闭上眼睛,咽下一口咸腥血沫,眼底刺痛不止,思维却异常清晰,过往片段如云缓飘脑际。

「你不叫常欢,你的本名叫谭笑,我是的亲哥哥,谭傲!」

「杏糕,你小时候曾问过它的名字,我告诉,它叫『高兴』」

「笑笑,今是二月初六,你的十八岁生辰啊。」

「不要再与蓝公子争执,他…是对你最好的人,你跟着他,哥哥就放心。」

「笑笑,我们是莲州人,我们姓谭,我们身负血海深仇!」

常欢从没有感受过样彻头彻尾的孤独,在不知自己有亲生哥哥之前,没有因为自己是孤而伤心过半分,因为还有爹,有师傅。可是哥哥来了,身上流动着一样的血脉,油然而出的亲近感觉,多么希望能有足够的时间了解他,了解自己的姓,了解自己的家,多么希望能跟着他回到老家,一起跪拜爹娘之灵,堂堂正正找回自己的姓名。

可如今,莲州在哪儿?祖宅在哪儿?亲生爹娘的坟墓在哪儿?未来及多唤几声「哥哥」,未来及并肩踏上回乡寻根的路,未来及多享受半刻亲情的滋味,世上唯一的血亲,就要…去了。

灭门之仇!时隔十五年,谭家最后一个男子仍是送命!

常欢的心狠狠一窒,喉间腥味再次翻出,拚命咽咽,她睁开眼睛,向脸焦心的韩端道:「有日要萧倾城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韩端怔怔望着她,未语。

常欢唇边泛出丝怪笑,又道:「要季凌云也与之一道!」

韩端大震,抚上常欢双臂:「你在说气话?」

鼻腔火烧般疼痛,颊侧犹如被噬骨啃肉,既而股奇异热流涌动,麻麻酥酥的感觉难以言喻,常欢强忍住不适,眼皮一耷,漠然道:「是气话。」

韩端紧紧皱着眉头,一瞬不瞬地盯住她瞧,倏地抬手触上常欢眼角,轻轻一抹,低道:「常欢…你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