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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天来,孟府长房请人到逢家说项。
逢家如今这情形,哪里敢拿架子矜持,当即答应。
五月十三,孟文晖与逢三小姐的亲事落定。
孟府但凡有个能为外人知晓的事情,便会成为官宦门庭瞩目的焦点,并反复揣摩。
逢舟身在诏狱,孟文晖在此时求娶逢三小姐,这情形,与当初孟观潮娶徐幼微的情形相仿。
于是,所有局外人都认为:逢舟有救了,走出诏狱是三五日之内的事。
可孟观潮如果真这样做了,便有徇私的嫌疑,等于是主动送给西北两位总兵一个把柄。
认可、敬重他的官员,暗暗心焦。可这种事若是当面提醒,绝对得不到好脸色,要被噎得俩月都缓不过那口气——太傅娶徐氏女的时候,已经见识过。
恨他、盼着他倒台的官员,则是翘首盼望逢舟尽快走出诏狱,弹劾的折子都准备好了。
但是,连续几日,孟观潮若无其事。
五月十七,傍晚,他与皇帝循例到练功场。今日习练拳脚功夫,指点之后,他站到一旁,观望皇帝与小侍卫用过招的方式反复习练。
天气热,没多久,皇帝与几名小侍卫便挥汗如雨,却无一个叫苦,神色专注。
太后寻过来。是身量纤纤,明艳照人的女子。今年二十六岁,看起来只有二十上下,而笑起来的时候,显得孩子气,又要减三两岁。
这一段,她对星象有了兴趣,夏日天晴又最适宜观星,便有了日夜颠倒的情形。
孟观潮躬身行礼。
太后抬手示意免礼,站到他两步之外的距离,示意宫人退后一段,如实告知近期的喜好,十分歉意地道:“我大抵要到秋日才能见太夫人和幼微。总不好不晌不夜地让她们来。”
她在闺中时,便与孟观潮相熟,一向只当他是友人,一丝太后的架子也无。
孟观潮失笑,“怎么都好。”他对太后,除了见面行礼,也只当友人一般。
太后望向皇帝那边,过了一会儿,道:“寒儿近来清减不少。”
皇帝名字是萧寒。
孟观潮颔首,“给他换了分量重一些的兵器,其余功课也加快了进度。这一阵比较辛苦。”皇帝是清减了不少,但是比起同龄人,还是胖嘟嘟的。
“怪不得。”太后笑道,“有两日,从练功场回去给我请安,小气包子似的,说只是换了一张弓而已,怎么就不能适应呢。近来晚间做完你布置的功课,就带着侍卫去练习骑射。”
孟观潮微笑。
太后想了想,笑问:“你是看不得他长胖吧?”
“横着长怎么行?”
太后轻笑出声,“也是。”又看着孟观潮犯愁,“特别爱吃糖,这可怎么办?”
孟观潮眉梢微动,“这也归我管?”
“我没法子的事,可不就要你管。”太后底气十足,“先帝可是私下与你说过,把寒儿当自己的亲侄子来教导,也一再告诉寒儿,把你当亲叔父一般敬着。”
她是真好意思,这些话,一年起码跟他念百八十回。孟观潮想了想,“我只能用文武功课做文章。”总不能让小皇帝吃坏牙。
太后欣然点头,“随你,管得住他就好。”她放下心来,看看天色,“这两日不会闹天气吧?”
孟观潮慢悠悠地看她一眼,反问:“我去钦天监当差吧?”一个一个,都是这样,动不动就问他天气。
太后笑出声来,“那怎么成。屈才。”
“这两日没事。”孟观潮说。
太后关切地问:“跟宁先生恢复来往了,有没有请宁夫人给你好生调理?”
“有。”孟观潮说道,“这毛病年月久了,三五年能好就不错。放心,还能帮你们测几年天气。”
太后又笑了一阵,“夏日真少不了要问你,晚间我要看星象,就怕突然变天。”
“有个消遣的事由也好。”孟观潮微笑,“几时要闹天气,我让宫人告诉你。”
“那太好了。”
“宫里的事情,没撒手不管吧?”官宦门庭有主持中馈的主母,太后在宫里的情形相仿,只是管的人和事更多。她要是甩手不管了,宫人兴许会闹出是非。
“没。晚间看完星象看账册,早间临睡前把事情交代下去。放心吧。”太后用事实表明自己没偷懒,“比起去年,宫里今年春季的开销少了九万三千七百余两。”
“国库空虚,宫里的日子就清苦些。缓几年吧。缓过劲儿来,由着你们享享福。”
“不碍的。”太后笑道,“眼下的光景就很好。只要你好生在帝京待着,守着太夫人和幼微,带着寒儿,便什么都有了。”
孟观潮一笑置之。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吩咐宫人告诉皇帝今日到此为止。
皇帝本来不大情愿,还想再习练一阵,但是望见了母亲,便作罢,笑着跑过来行礼,“娘亲,您怎么来啦?”
“找你四叔商量些事情。”太后取出帕子,俯身给儿子擦汗。
母子两个,私下里并不肯遵照相应的称谓。这不关孟观潮的事,且觉着是人之常情。
皇帝望向孟观潮,“四叔,我们回南书房吧?功课上我还有不懂之处。”
孟观潮颔首,“行啊。”
太后则笑道:“那我就回慈宁宫了。”
君臣两个行礼,目送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