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日, 谢氏姐弟由陆安澜陪着、数十侍卫护送着,浩浩荡荡去往慈恩寺。张妈妈要照顾二郎,宁晚想要祭奠亡父,因此都随行,只赵思留守看家。
陆午笑眯眯地送陆安澜出了门,心中赞叹,他家大人可真是厉害,举一反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么快就搞定了。既然是谢小姐母亲的忌日,谢小姐肯定伤心不已,届时大人好生开解一番,两人便是更近一步了!
陆安澜正陪谢如冰坐在车上。
谢如冰一双杏眼中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害怕与不安,是那么的强烈。陆安澜本来想要带着二郎骑马的,一看谢如冰,登时换了念头。若不是有这么多人看着,他是恨不得将她拥入怀中,好生安抚一番。也不知究竟是怎样的噩梦,叫她害怕成这般模样。一张小脸,本是莹白如玉的,此时却是一片煞白。
陆安澜让陆定带着二郎骑马,自己钻进了谢如冰的车子。
“你做了什么噩梦,怎的害怕成这样?”陆安澜不由得伸手去握住了谢如冰的小手,素手纤纤,绵软嫩滑,可是指尖却是说不出的冰凉。
谢如冰没有推开他。陆安澜的掌心温热而干燥,叫她的心踏实了一些。
“我梦见……有人下毒……”谢如冰脑中浮现前世最后的画面,低声说道。
陆安澜看到她的长长的眼睫毛在微微发颤。他无比爱怜地将她拥入了怀中,醇厚而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道:“别怕,我在,不会有事的。”
谢如冰靠在他温热的胸膛上,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她面色绯红,轻轻地推开了他,坐得离他略远了些。
又从袖中取出七夕那日的信笺和香囊来,伸手递给陆安澜,道:“陆安澜,还给你。”
陆安澜本是满腔的柔情蜜意,闻言如同陡然间被泼了好大一盆冷水,脸色僵冷下来。
然而,谢如冰早已今非昔比,根本不怕他的脸色。只听她说道:“我思虑再三,觉得还是同你说明白。免得引起误会。我确实没有办法,需要你的帮助,才可以去慈恩寺。可是,去慈恩寺,不意味着我就收下你的信和香囊了。”
陆安澜咬牙,这女子真是一板一眼,非要讲个道理才能安心么!他哼了一声,道:“你若是不要,就丢出去。”
谢如冰无奈,也不能真的丢出去,只得又将信笺和香囊放好。心想,只要他不误解就成。
马车粼粼,到了慈恩寺。
休息的院落是早已收拾妥当的,谢如冰等人要在此待三日,做完法事后便即刻回城。她是一日也不想多留。
陆安澜命陆定将院落的里里外外都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又安排好了护卫,才缓步进了屋里。
寺里做法事的和尚正在同谢如冰确认法事开始的时间等各项事宜。谢如冰一一交待清楚了,那和尚记下方告辞而去。
待用过午膳,法事就开始了。做法之处在慈恩寺一处偏殿里,由七七四十九个和尚诵经两个时辰,接连三日,送姜氏亡灵往西方极乐净土。
偏殿已有些岁月,木梁地板已见沧桑。佛像庄严,金黄色的帐幔低垂,檀香袅袅,木鱼声声,诵经之声阵阵。谢如冰跪坐在蒲团之上,闭目,渐渐感到了放松与安宁。
陆安澜也跪坐在一旁的蒲团之上,他本就是陪谢如冰来的,自然是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一处。在这庄严佛堂里,少女低着头,闭着眼,口中念念有词,约莫也在读着佛经,有种庄严认真的美丽。
到了夜里,用了晚膳,谢如冰休息了,陆安澜方起身去往主持慧远和尚的禅院。
他给亡父的灵位上了一炷香。又在灵位前跪了颇久,方起身离去。
接下来两日,白日诵经做法事,晚上各自休息,一切都十分顺利,并无异常。
到第三日起来,她觉得身子有些累,想来前两日连续做法事,跪得久了,也未放在心上。到了下午,做完了法事,却见外头有人前来拜访。
一看,是郭慕梅。她笑盈盈地道:“也是巧了,都同一时间来了慈恩寺。许久未曾见你,听说你恰也在寺中,就过来了。许久未见,你如今一切可好?”
“还好。姐姐怎的也来慈恩寺?”
“我是来求签的。”郭慕梅道,“不如进去说说话?”
自从宁晚提醒她,郭慕梅过分关注陆安澜后,谢如冰就与她拉开了距离。何况,谢如冰又去了慈幼局,不再去集雅书院,基本上是碰不上面了。
只不过,人都到了门前,不请进来,未免太过无礼。谢如冰请郭慕梅入内。
禅房清净,布置素雅。一方香炉,轻烟袅袅。
“姐姐求什么签呢?”谢如冰问道。
郭慕梅微微一笑,有些赧然,道:“叔父叔母正在为我议亲,但求能寻得如意郎君。”
如今,陆安澜心仪谢如冰,已经谢明时首肯、同意亲事的消息,京城是无人不知。郭慕梅也就必须另谋出路,总不能空耗着年华。
谢如冰笑道:“姐姐才貌双全,名满京城,定是会如愿以偿的。”
郭慕梅虽然知道谢如冰这是恭维的话,可是,京城里钟情于自己的青年才俊却也不少,只要不拿陆安澜来对比,也都是百里挑一的郎君。
于是,郭慕梅微笑道:“你如今出了孝,也该考虑亲事了。陆大人钟情于你,真是羡煞旁人了。虽则他比你年长不少,又早有姬妾侍奉,可你是明媒正娶,别的女人都不算什么。”
谢如冰微怔,问道:“我与陆安澜并未定亲,何来明媒正娶一说?”
郭慕梅诧异道:“你们还未曾定亲?外头都说你们定亲了。”
谢如冰心知,这定是陆安澜传出的话了!她想起城西陆府里的几位美人,不禁有些恼恨。
郭慕梅略坐了一会,看她精神不是很好,便告辞而去了。
谢如冰送到门口,目送郭慕梅远去后,方缓缓往回走。她不由得看向正房一侧的厢房。这两日,陆安澜为了让谢如冰安心,屈尊住在了厢房里。
她又想起郭慕梅方才说的话,原来定亲之事早已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陆安澜霸道惯了,果然凡事都先斩后奏。
正想着,陆安澜恰好自厢房内出来,见到她,淡笑道:“用了晚膳,再守了这一日,明日就回城了。你该放心了。”
谢如冰心中有些恼火,可是对着陆安澜的笑容,那火又发不出来。他这两日在慈恩寺,陪着谢如冰,听晨钟暮鼓、大德诵经,夜里又亲自巡视一圈方进屋安睡,事事以自己为先。若是自己再发火,未免有些不通情理、不知好歹。
谢如冰有些怏怏地应了一声,自入了屋去。
陆安澜见她神色不对,不由得招来红菱,问究竟何事。红菱便将郭慕梅所说的一一告诉了陆安澜。
陆安澜听了,心下不悦,这郭小姐莫不是故意来拆台的?竟说自己年长许多,又有姬妾。也不知谢如冰是恼恨自己年长,还是恼恨那陆府的姬妾?
他挥退了红菱,也跟着谢如冰进了屋,问:“怎的你有些没精神?可是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