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2 / 2)

帝王妻 镜中影 5569 字 4天前

「什么话?」

「大皇兄上台,切莫急着秋后算帐,你须知,你之前所植下的任何根基这几年内都已不存,朝堂之上,多是新吏,他们不忠任何人,只忠君主,大皇兄自可利用智与能使他们俯首贴耳。小弟等人可以保证,只要大皇兄真心为国为民,所有的力量都是忠於大皇兄的。但有反心者,小弟先替大皇兄铲除。但若大皇兄登基之初,即因急树威严犯了杀祸,小弟等人也不会坐视,你须知,父皇在时,他对小弟等人防了又防,仍是未防住。到大皇兄你确信自己远超父皇那日,再来清除不顺眼的人也不冲。」

傅涵明白了,父皇那样果敢雷厉之人,在生了防心的情形之下,亦未能除得三人的力量,是以他们并不怕自己有任何不利之举?

「大皇兄,五日后,小弟即会诏告天下,禅位於大皇兄,这几日,望大皇兄精心调养,以备登基大典的龙颜正盛。」

直至一袭明黄龙袍的傅澈阔步撤去,昔日太子仍疑身在梦中。大位,那个以为今生都将无缘碰触的至高之地,当真会重归头上?

昔日太子府,自承干帝登基,更为良亲王府。

临近暮色,主楼内烛火未点,忽起一声惊呼:「真的?」

「王妃,的确属实,皇上的确欲禅位给良亲王爷,皇上特地吩咐老奴来,就是为了封后大典上的大礼诸仪。」宫里的礼仪嬷嬷恭敬答道。

武业瞠目结舌,如斯的场景,不知在梦里做过多少遍,渴盼过多少回,但一旦成真,竟是不敢置信呐。

「王妃,这封后之仪繁多,还是尽快操练起来罢。」

「好,好,好,尽快,尽快……」武业整发理衣,吸气凝神,迎接这最能让自己心旌一刻,忽尔又想起,「皇上即禅位王爷,那为何不见王爷回府?」自事起,太子变成良亲王,即身禁宫内,若想见上一回,她还需经过上折奏请,或大节之日的龙恩浩荡,现下既将为天子,为何不见人归?

「娘娘不必担心,皇上已吩咐御膳房和太医院为王爷精心调理身子,以备大日来临。」

如此,是真的了,当真是真的了?那个荣耀铺就的位子,自己尚有机会重临其上?

是命中注定,还是上苍见怜?武业,终要母仪天下?

这一夜,一对夫妻,两地相处,一样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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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涵儿,你准备如何发落那三个乱臣贼子?」

承弁帝一愣:「父皇,此事此时谈来,操之过急罢?」

「急?」太上皇龙目泛怒,「你登基已然三个多月了,还要拖到何时?」

承弁帝一如既往的和蔼容颜上,少有郁色:「三个多月?父皇,您忘记天色大变,他们只用了三日么?」

「放肆!」太上皇龙颜赫变,这个不孝子,竞敢如此肆意谈起那段至辱?「不会因为他们将帝位给了你,你就如此感恩戴德了罢?告诉你,如今的你,也不过是他们手中的玩偶,有他们在,你永远也不会是一个坐拥天下的王者!」

「……」傅涵面罩上阴霾。

父皇,跋扈如昔,冷厉如昔。他不认为,父皇在傅洌、傅澈在位时,会有如此气势,若此际坐在其前的是三兄弟中任何一人,父皇又是会如何?父皇如此雷厉地催己速动,无非是为了消耗双方力量,然后……

「朕说的话,你没有听到么?还是,你也敢违背朕的话了?」

承弁帝一栗:「朕」?父皇用「朕」?

「父皇,您在大位之时,以父皇之圣明,为何未能除去他三人?」

「你——」傅璋德已然垂坠的面皮,骤然绷紧,龙目欲裂,「不肯子你此话何意?」

「父皇,儿臣如今毕竟身为九五之尊,今后您对儿臣的教导,用辞当需斟酌。」

「你——」

「儿臣告退!」

对这一个印象中从来都是俯首乖从的长子的拂袖而去,傅璋德显然并不适应,直至全无人影,万寿宫中才起一声咆哮:「混帐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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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意,你不觉得,让太上皇他老人家安享天年有点愧对上苍么?」

正给自家儿子嘴里喂食果肉的肆意弯眉一挑:「你有好主意?」

谌墨支颐,嫣然道:「你还记得,有段时日,碧月橙日夜难眠……」

肆意红唇一咧:「飞仙门?有道理!」

杜若对两人的闪烁其词一脸茫然:「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谌、肆齐头转来:「傅六夫人,你的画功如何?」

「尚可。」

「为天家的恶魔画一幅画罢。」

「……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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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璋德猝然翻身而起:「谁?谁在那边!」

半明半暗的宫灯下,唯见垂幕飘摇。

没有?胸际才松,忽尔又觉有异,怎可能无人?「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在外边?奴才们呢,奴才们都跑哪里去了?」

「皇上……」

「谁?!」傅璋德跳下床来,趿履沉喝。

「唉~~」倏尔,宫灯全灭,幽叹进耳。

「到底是谁?」究是天家至尊,取了枕底之剑,凛然威立。

「……皇上,臣妾的声,您都辨不出了么?皇上,您好薄情……」声如低泉幽咽,纱幕浅拂,窍影摇摇,由内而外,冉冉飘来……

傅璋德二话未说,对那影就是一剑刺去。

无足的窍影不退反进,任他的剑当身穿过……

「皇上,我是碧儿,你最爱的碧儿啊……您不记得了么?您当真忘了么?」窗外,有清冷月光射来,恰将那长发半掩的面照个分明……

傅璋德暴目:「你……碧妃?」

「皇上,您想起臣妾了?皇上,您……」窍影飘迎欲上……

「你你你……不管你是人是鬼,站住!」

窍影顿窒:「皇上……您不能如此对臣妾,臣妾……」

傅璋德盯着尚在这影体内的剑,那剑,无血无觉,似是穿进虚空内……「……你若是碧妃,撩起你的脸,让朕看个分明……」

「皇上……」幽声似含喜意,长发无风自拂,一张脸,尽数露出,「皇上,您看清臣妾了么?」

「你你你……来人——」

这张脸,五官血液汩汩,齿目皆红……

兹此,逢月圆至阴之夜,屡有魂来。来时宫外不管多少侍卫禁立,都作无息昏去……

「您见的,当真是碧妃?」太后蹙眉,忧形於色。

傅璋德面带枯萎意,目却透出冷厉色:「朕在位期内,碧妃从不敢扰,近期屡屡敢来,必是因为朕不在龙位,少了帝王之浩气护体所故。」

太后一惊,「太上皇,您是说……」

「怎么?」太上皇龙颜微凛,「因坐上那位的是你的儿子,你便以为你这太后万年无忧了?」

「不不不。」太后急於表明心迹,「臣妾对陛下之忠,无人可替,也无人可替陛下在臣妾心目中的大位。但是,一定要这个法子么?天昱几载,屡易帝位,对天朝并非好事,何况亦会引起民心动摇,民心动,则大乱起啊。若是那碧妃委实不知好歹,就再让皇儿请一些法力高深的法师不好么?」

太上皇冷笑,「说了半天,你还是不想朕替了你的儿子罢?那个窝囊样的废物能做什么?对那三个乱臣贼子畏之如虎,在朕面前竟还敢嚣张,处事优柔寡断,软弱无用,这样的人,又如何能做我天昱之主?」

太后呆了,在陛下心里,自己的儿子竟这样不济?既如此,过往的那些赏识又是什么?早早立了太子又为了什么?

「……陛下,可是,您总是要传位的呀,涵儿……」

「为天昱,朕不介意再操劳几年,将那个没用的废物耗心培植一番,以期朕百年之后,他堪有人君风范。你将你昔日在宫内的人手密集召到万寿宫,再遣人将朕的这份亲笔手谕给老太傅魏万成递去,他自会有所响应,你放心,涵儿仍是太子,你也永远是朕的皇后。」

太后离了万寿宫,凤辇内,怔仲难宁,一边是儿子,一边是丈夫,乱绪如何理清?

涵儿仍是太子,你也永远是朕的皇后……

才由软禁之境登临大显之位,真若再成太子,涵儿还将如何自处?自己这个母后,又何其失职?

儿子只是自己一人的儿子,丈夫却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丈夫,这何去何从,再明了不过,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