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等管家回答,程玄璇就往正厅走去。
管家跟在她身后苦恼地摇头。今儿这事也未免太凑巧了,两位都是将军的前夫人,这一碰面,不知会是什么场面。但愿将军赶紧回来,万一两个女子争风吃醋吵起来可就糟了。
程玄璇走到厅堂,微微一怔。不是宫中太监?而是个女子?
「请问你是?」走到厅侧的椅旁,程玄璇客气地询问。
那女子闻声立刻紧张地从椅子中站起来,警戒地盯着程玄璇,反问道:「你是谁?」
「我是……」程玄璇话语一窒,她该如何自我介绍?将军夫人?可她已经被休……
「你是谁?司徒呢?为什么他不出来见我?」那女子防卫地退后一步,敌意地看着她。
「司徒拓不在府中,冲会儿应该就会回来。」程玄璇好声道,「你先坐吧。」
「你还没有说你是谁,你是司徒的侍妾?」那女子的眼神依然充满戒备,瞠大眼睛瞪着她。
程玄璇无言,暗自打量着她。这个女子的年纪不大,莫约不到三十,杏眼桃腮,五官精致柔美,但眼角难掩细纹,风韵尚佳,可却有几分沧桑风尘。她是司徒拓的什么人?
「你为什么不回答?」那女子眯了眯杏眼,也在打量她。秀眉水眸,小巧琼鼻,粉嫩樱唇,好一个清秀小佳人,这是司徒的家姬还是小妾?
「我叫程玄璇。」思索了会儿,程玄璇回道,「我只是将军府的客人。」她明日就要离开了,所以说是客人也没错吧。
「你是程玄璇?」那女子一愣,眼中的敌意顿时更浓,「你不是已经被司徒休了吗?为什么你还在这里?」
「你知道我?你是……」顿了顿,程玄璇的脑中蓦地闪过一个名字。傅凝霜!
「我是傅凝霜,我想你应该也曾听司徒提过我。」那女子渐渐沉住了气,脸色转为冷然。
程玄璇轻轻点头,温言问:「你是来见卓文的吗?」或是来要回卓文的?
「是,我的儿子难道我不能见?」傅凝霜皱了皱眉,语气不善,「你想阻止我?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司徒的意思?」
程玄璇并不动气,平静地道:「司徒拓出府去了,有什么事等他回来再商量吧。」虽然卓文不是司徒拓亲生,但他一定舍不得让卓文走吧?毕竟,他养育了卓文近十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又拿这个理由搪塞我?」傅凝霜并不相信,盯着她质问道:「司徒派你出来打发我?这个家交给你做主了?」
「司徒拓确实不在府中。」程玄璇温和地重申,但心中却觉得有些怪异,傅凝霜口中说「这个家」,似乎她仍把她自己当成这个家的一份子?
「我不信!」傅凝霜的神情冷厉,提高了音量,道:「不管司徒在不在,我都有权利见我的儿子!」说着她便迳自往内堂闯去。
程玄璇见状忙上前拦住她,劝道:「还是等司徒拓回来吧,而且你这样突然在卓文面前出现,可能会吓着他的。」司徒拓不在,她不能任由她把卓文带走。
一旁的管家也急忙插话劝着:「一切事情还是等将军返来再说吧。」
「还有什么好说?我要带我的亲生儿子走,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谁有资格拦我?」傅凝霜气愤道:「即便是司徒,他也没有这个资格!」
看这苗头不对劲,管家赶忙退了下去,准备去找府中护卫过来。玄璇夫人怀着身孕,还是万事小心为妙。
程玄璇一手撑在厅门上,一边温声道:「你先坐下喝杯茶吧,司徒拓很快就回来了,有事等他回来你们再慢慢商量,总会有解决的法子。」
「我不跟你废话!你让开!」傅凝霜已无耐心再多说,认定了是司徒拓故意阻拦她,不让她见儿子。扬手一挥,挥开程玄璇的手,便要跨步前行。
「等一下!」程玄璇忙拉住她的手腕。
傅凝霜恼火,空着的那只手反手扫去,胡乱推向程玄璇。
见她的手朝腹部袭来,程玄璇刹时一惊,本能地一手挡去,抵御她的动作。
只是眨眼间,就见傅凝霜腾空而起,狠狠撞在门板上,「砰」一声巨响,而后重重地跌落地面!一口鲜血噗地从嘴里喷吐而出!
「凝霜?!」
司徒拓才刚一脚踏进厅堂,就见此悚然一幕,不由震慑住。
程玄璇呆愣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她又一次犯了大错?她体内的气劲,一遇到紧急情况,就控制不住,自然而然爆发出来,她不是故意的!
「璇,发生了什么事?」司徒拓一个箭步重来,震惊地问。
「我、我……她……」程玄璇的嘴唇颤动,无法把话说得利索。
「凝霜!你怎么样?」司徒拓顾不得怔忡的程玄璇,弯身一把将傅凝霜抱起。地上一滩猩红血液,触目惊心,那不是傅凝霜吐出的鲜血,而是她后脑勺磕撞流出的血!
程玄璇使劲咬住发抖的唇,略定了神,扯住司徒拓的衣袖,急问:「拓!她没事吧?」目光一瞥,光洁的地砖上血染整片,极是骇人!
「她撞着脑袋,怕有性命之虞!」司徒拓匆匆抛下一句话,抱着傅凝霜大步往内堂飞奔,便扬声大喊:「来人!陆大夫在不在府中?」
程玄璇愣愣地看着地上的血,浑身战栗,脚下似被钉住,竟动弹不了,双手颤抖得厉害。她杀人了?她杀了傅凝霜了?
心底寒气直冒,冷彻全身,闹钟轰地变成空白茫然。她杀了卓文的娘亲?天那!她不是有心的!但不是有心,却也已经铸成事实!
身子没有知觉地瑟瑟发抖良久,她的意识才渐渐回缓,背脊一阵激灵,她立马欲要疾步赶去陆大夫的院落。上天保佑!保佑傅凝霜平安无事!
可是右脚踩刚抬起,就听一道带着颤声的男孩嗓音惊疑不定地响起——
「干娘……你杀了我娘?!」
程玄璇心中骤然一震,向声音的来源看去。厅堂角落的花盆后面缩着一个小男孩,他满眼泪光,那泪水波动不定,夹杂着惊恨和不敢置信的复杂情绪。
对上那不该属於九岁孩童的悲恸惨然的目光,程玄璇凄楚愧疚得抬不起头来,半个字也吐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