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2 / 2)

终身最爱 玄默 7018 字 6天前

顾琳听着不出声,一口一口往下灌,陈峰拉她,「姑奶奶你悠着点啊,一会儿他肯定还让你过去呢,这一身酒气的他问起来,你怎么说?说你看三小姐回来了不高兴,借酒消愁去了?」

「闭嘴!」她啪地一拍桌子,陈峰不出声了。

顾琳心里堵着事,她趴在吧台上玩酒杯消遣,过了一会儿抬眼问他,「跟我说说他们俩的事吧,你什么都知道。」

陈峰去拿冰块,一边找一边想,「什么方面的?非要说就是她成年后和他住一起了,之前还都……老狐狸多坏啊,他想要的人还能跑?估计成心晾着她,怕她后悔。有一阵他出去应酬,然后带了个不太出名的小明星回来,真带女人回家,你就想想吧……哎哟热闹了。」

「放火了?」顾琳早有耳闻。

「嗯,把屋子从外边锁了,点了把火,要把他和那女人一起烧死在里边,火苗都窜起来了,逼得我们拿枪把锁崩开的。」陈峰笑了,「有时候也挺佩服三小姐的,她就真不怕把他惹急了?对她再好,那也是条毒蛇,就像黑子……养得再熟,让它咬一口,也得死。

顾琳摇头,敲着酒杯冷笑,「那是你不懂。华先生对她真是……你说这么多人都爱来爱去,女人能有多大区别?有点小性子,招人疼,长的也不见得多漂亮……我一直想不通她还能有什么不一样?但我今天看见她以前的相册了。」

陈峰哦了一声,渐渐懂了。

「一开始我就不该和她比,我拿什么比。」顾琳闷着声音,酒杯被她按在桌上滑来滑去,「她不是不怕华先生,她是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糟,她都不懂人心险恶,也不懂他能做到多残忍。」

陈峰在对面低声说:「他把三小姐保护得特别好,海棠阁有个规矩,我也提前告诉你……裴欢住的房间是不许外人进的,男人女人都不许。裴欢有事见人,都去他的房间里。这么多年,私下大家好歹也算兄弟姐妹,都没让我进去过。」

顾琳叹了口气,她自嘲地说:「那看这样,华先生还算把我当自己人了。」

能让她进裴欢房间去伺候人,都是她这六年没白费,还算有福气。

顾琳无法控制地想起照片上的裴欢,年轻美好,彷佛轻轻一碰就碎了,像太阳下傲慢生长的花,竟然和他们这些人完全不一样,可裴欢明明也生活在这里,明明在全城人都不敢轻易提起的兰坊里长大。

人性善恶之中的罪与孽,这些好的和不好的,就算是华绍亭也改变不了,但他不想让她知道,於是他就为她造了一个干净的乌托邦。

他给裴欢的,一直都不是所谓的爱情,他给过她一整个世界。

而她顾琳今生再没有这样好的命。

人和命争,未免太凄凉。

她有点难过,但是空落落的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陈峰最后给她倒了一杯酒,若有所思地说:「这次裴欢就伤了一只手,还让她住回来了,不过,你要不痛快……也不是没有机会。」

顾琳不做声,起身要走的时候才扶着门又看他,想了想问:「你指什么?」

「偶然知道的一件事,还不一定,但我觉得里边有问题。」陈峰开始抆酒杯,外边天快黑了,他这里没有其他人。

顾琳没走出去,反手又关上门,靠在门上看他,「说说看。」

「裴欢定期给一个孤儿院汇钱,从四年前开始,我怀疑……这不是普通的捐款了,就算她那个圈子为了明星形象要做慈善,也没必要死守着同一家孤儿院装圣人吧?」

「她这么多年都没红起来,还能去干什么。」

「你再想想,孤儿院里都是孩子。而且,我本来也没多想,是她被浮�9�2的人劫走,我才琢磨过来……我查过,裴欢被劫走之前,在给那家孤儿院的院长打电话!她急匆匆的躲着人去孤儿院,好像非去不可,后来蒋维成马上知道这件事赶过去,也是因为那个院长觉得这通电话奇怪,不放心,又打到他那里问情况。」

顾琳忽然明白了陈峰话里的意思,她震惊地看着他,「你是说……她很可能藏了一个孩子?蒋维成也知道……是他们俩的孩子?」

那怎么可能放到孤儿院去,孩子总会长大,他们俩后来又名正言顺结婚了,除非……她为了走红?有别的原因,蒋家其实并不承认这个孩子?

怎么想都有些离谱,没有父母会狠心到把亲生骨肉往外边藏。

陈峰笑了,把杯子冲干净都摆好,这才说:「我是怀疑她有一个孩子,如果真有,大堂主……那这孩子就必须是蒋维成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件事已经超出顾琳的想像能力,她手捏着门边,反反覆覆用力,最后哑着声音说:「我知道,华先生不喜欢孩子,要是她和蒋维成连孩子都生过,她也就完了。」

顾琳忽然笑了,她压低声音吩咐陈峰:「你唯一要做的就是暗中去查,确定那家孤儿院真的有这么一个孩子。」

晚饭的时候,裴欢伤口疼得厉害,老话都说十指连心,何况她是贯通伤。前几天一直吃着止痛药,过了时效,她又听说会有依赖,不肯再继续吃,注意力老在手上,吃饭也没胃口。

她左手毕竟不好用,华绍亭就真坐在那里一口一口喂她。天凉了,院子里坐不住,他们在客厅里吃饭,还有其他人守着,他也不怕人看。

裴欢有点烦躁,被他盯着又只能继续,半天才咽下去说:「不想吃了。」

华绍亭就不勉强,汤勺递给她,她自己低头慢慢喝汤。裴欢喝着喝着抬头,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上次你打电话,说姐姐病了?」

他停了一下,然后点头,「这几年一直病着,我找人带她去疗养了。」

裴欢就低头继续喝,过了一会儿才说:「为什么不让我见她?」

「阿熙过得很好,我过去怎么对你,就怎么对她,她也是我妹妹,这六年从来没委屈过,你放心。」

裴欢慢慢地把一小碗清淡的汤喝完,抬头看他重复这句话:「为什么不让我见她。」

「裴裴。」华绍亭放下筷子,耐心地说,「等她之后病情稳定一点,我带你去看看。」

「什么病?」

「没有大事。」

「你拿她来威胁我很有意思?我亲生姐姐在你手里扣了六年,生死未知,突然你告诉我她没事,然后我回来了……我想见她,你还是不让。」裴欢忍了又忍,把勺子扔在桌上不再说话。

华绍亭继续慢慢吃饭,他在主位上坐了二十年,做什么都是自我的。平常那些衣服东西看着都没什么,但件件都有他的讲究,只要有一点看不顺眼都不碰。一桌子饭也全都按他的习惯,各种说法,向来整齐。如今裴欢一回来,她左手不方便,拿着勺子筷子来回折腾,扒拉得一桌子菜零零散散不成样,一般人都吃不下去。

顾琳过来低声问他:「菜都凉了,先生稍微等等,我让人重新上一桌吧。」

「没事。」他坐在那里好像一点也不在意,一样一样不挑不捡都吃了。顾琳无话可说,退到一边,却看到华绍亭起身,忽然又撑住桌子。

裴欢已经伸手扶住他,她看出他不太对劲,「不舒服?」

华绍亭压着她的手笑了,抬头往远处看了看,又说:「顾琳,去把前边那个窗户打开我看看。」

顾琳莫名其过去照做,冷风一下就扑进来,只好回头劝他:「华先生,都入冬了,开窗户屋里冷。」

华绍亭却若有所思地走过来,裴欢不敢松开他,陪着他走,终究担心。他却一直往外边远处看,慢慢抬手挡住了左眼。

顾琳在旁边看着,心里一下就揪紧了,她颤着声音说:「我……我去叫隋远过来。」

「来了也没什么用,他当时就和我说过实话,这只眼睛能过一天算一天。顾琳,你先出去。」

客厅里只剩下他和裴欢两个人。华绍亭把手指慢慢移开,全不在意,对着冷风毫无顾忌。

裴欢顺着他手的动作,看见他左眼不受控制地往下流眼泪,一阵一阵,病态的症状。

她中秋的家宴上开了那一枪,打得他随时有可能视网膜脱落,怕光、流泪、疼痛……

他说:「就快看不清了。」

裴欢要说什么,颤抖着全都哽住了,她抬手盖住他的眼睛,突然抱住他。

他叹气,「看不见就看不见了,无所谓,一只眼睛而已。」

她的脸贴着他的胸口,那么多的话,一句都说不出。

裴欢问他:「我都快二十六岁了,不是小孩了……你到底还在撑什么。」

她已经大了,不是那个只能受哥哥保护的小女孩了。

华绍亭把窗户重新关好,然后回身看见裴欢的表情,他似乎觉得很有意思,揉她的脸,细细地看,最后轻声说:「嗯,是女人了。」

裴欢看他要走,抓紧他的手,不许他转移话题,「你还瞒了我多少事?」

她紧张兮兮的样子让华绍亭真的笑了,「你说得好像我背着你养了多少情人……」

「姐姐出事了?你说过她还活着的……你还给我看过照片!」裴欢开始猜,他只好打断她,「没有,她没事。」

他依旧讳莫如深。

裴欢终於急了,她甩开他,「华绍亭!你没权利为别人做主!你是不是觉得不告诉我,就能一个人把这些事都瞒到死!」

她喊完了突然意识到自己提了死,再不说话。

这是有病之人的忌讳。

华绍亭没什么表情,似乎眼睛好受一点了。

裴欢低声解释,「我……」

「好了,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当年受那么多罪,你恨我。」华绍亭和她一起往回走,夜色如晦,满园萧索。

这条路,当年携手走过,就不能再回头。

他忽然低头吻她,纠缠地低声说:「等这只眼睛看不见的时候,我就带你去看她。没几天了,你就当陪陪我,好不好?」

她要说什么,他做个嘘的动作笑了,「我盼这样的日子盼了整整六年……你当可怜可怜我,和我过几天平静日子……别再赌气了。到时我随你处置,你想报仇,想找阿熙,我都听你的。」

裴欢看着他,几乎一下就发了疯,她手还伤着,听了这话却恨不得自己当时能一枪打死他。

可怜可怜他。

他是华先生,他什么时候需要人可怜。

华绍亭说得这么容易,他做什么都自私,从不屑於为自己造的孽解释,她就得看他这么苦熬着。

她也难过。

裴欢再也没有别的生路,从一开始,她爱他就是一场磨难。她最终还是没忍住眼泪,慢慢地吻他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