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1 / 2)

☆、第95章

墨一帆的嘴唇动了动,无声地吐出了几个字。

墨老爷子没有明白,急切地张了张嘴:「……算我这个做父亲的,求求你……他已经悔过了……」

墨一帆轻呵了一口气,说:「本来不想把话说出来,给彼此都留点面子,可就有人听不太懂怎么办?」

墨老爷子呼吸一滞,紧紧盯着墨一帆,手在拚命推他的手臂。

墨一帆似才发现一样,抬起了手臂,将输氧管从手臂下拿出来:「抱歉,一不小心压着了您的氧气管,您现在还能呼吸顺畅么?」

墨老爷子已经快要说不出话来了:「你只要……保释一志,墨氏就……」

墨一帆重新直起身子,系好西装外套的扣子:「这样的交易我不稀罕。与其你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你还是想着怎么样多活久一点吧,除了你,没有人会对他们父子手下留情。不单单是我。」

墨老爷子只能大口大口地呼吸,朝着墨一帆干瞪眼。『

墨一帆微微欠身:「如果老爷子没有什么其他的吩咐,我就先出去了。毕竟病房外边还围堵着一群狼,他们谁都不愿意我在这里单独与您待很久。我很惜命,我还有太太要疼爱。最后祝老爷子您身体早日康复。」

墨一帆转身,迈步拉开病房门。病房门一开,好几个人差点就摔了进来。

墨一帆冷然如秋水的目光徐徐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忽然笑了:「不就是想知道我和老爷子谈了什么事情吗,有什么好偷偷摸摸的,直接进来听就是了。」

墨一成有些尴尬,毕竟年纪这么大了,辈分也摆在哪儿,偷听墙角被当场发现实在有点点背,他拉了拉墨一和退后一步:「一帆,你应该知道的,我们都是担心爸的身体,没有要针对你的意思。」

墨一帆抬起手掌示意墨一成不要说话,随即往旁边一侧,让开了进入病房的通道:「医生,请您先进去检查一下老爷子的身体状况,确定是否适合接见这么多人吧。」

「墨一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墨一和当场就不快了,「爸能见你就不能见我们了?你真以为你自己是谁了?我告诉你,刚才爸醒来后立即又叫了吴律师过来。你用卑鄙手段逼迫爸修改的遗嘱谁知道现在有没有发生变动。你最好别在我眼前充大哥的模样,我不吃这一套!」

狗在犬吠的时候,你要跟他争辩吗?

当然不,这简直是降低自己智商的最快速途径。

墨一帆懒得与墨一和争论,反而同墨一成的儿子搭了几句腔。明眼人都可以觉察到墨一帆故意在冷落墨一和。此时,刚从墨老爷子病房中出来的墨一帆,一定程度上成为了墨家墨老爷子死后,墨氏集团内部势力重新划分的指向标。

给墨老爷子身体检查完后,医生脸色肃穆地把墨家人都引到走廊上的等候椅子上:「墨老爷子的身体已经不能再经受折腾了,我们能尽力的都尽力了。能不能熬过去这一次,主要看墨老爷子的生存意志,但可能性微乎其微,还是请各位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墨一成发挥出了家中长子的风范,立即安排墨家重要的几个人进去看墨老爷子的情况。墨一志还在警察局,就让墨澜清作为墨一志的代表,与墨一和一起跟自己进入病房。

墨老爷子躺在病床上,看起来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他的眼睛浑浊得有些看不清楚站在自己病床前的是谁,只是茫然地张口问:「一志呢?一志呢?叫一志过来。」

墨一成握住墨老爷子的手,轻轻拍了拍,让墨老爷子的情绪平稳下来:「一志就在赶来的路上了,爸你有什么话要对一志说,可以先跟我们说,我们会转达给一志。」

墨老爷子根本认不清谁在握着自己的手,嘴里一直喊着「一志」的名字。

墨一和沉着脸,撇了撇嘴,只想问墨老爷子遗产分配的问题,可是墨老爷子除了一直嚷嚷着「一志」这个名字,其他什么话都没有说。看来在墨一志赶到病床前,墨老爷子是铁定不会松口的。

墨一成忽然眼睛一亮,扯过墨澜清到墨老爷子面前:「爸,一志赶到了,你看看。」

墨澜清与墨一志虽然只有那么几分相似,但面对目光浑浊的墨老爷子来说,这就是自己一直牵挂的儿子来了。

墨老爷子努力聚焦着视线望着墨澜清。墨一成从背后推了墨澜清一把,让墨澜清趴在病床上,好让墨老爷子看个清楚。

墨澜清:「爷……爸,我赶来了。您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墨老爷子想抬手去抚墨澜清的脸庞,目光却好像在透过墨澜清看着其他人:「一志,爸对不起你妈啊。这么多年了,我时常还会梦见你妈半夜来找我……跟我哭诉她生前过得有多么不容易,没名没份地跟着我,连自己的儿子到快成年了才被认回墨家……」

听着墨老爷子只会唠叨着陈年旧事,半个字都不提遗产的分配问题,墨一和有些急了,轻声催促墨澜清:「你快问老爷子正事。」

「爸,你刚才请吴律师赶到病房,是跟他说了什么事了吗?」墨澜清心里其实也很着急想知道,任凭墨老爷子摸着自己的脸,顺势问了出来。

谁知,墨老爷子根本像没听到似的,依旧沉浸在回忆里:「当时你妈妈跟着我,周围的人都在羡慕她,可背地里都在骂她。我能阻止得了别人对她的直接伤害,可是防范不了别人对她的指指点点……哪一家大家主没有几个女人的?我应该直接把你妈娶回家的……等我死了,把我同你妈的骨灰放在一起,墓碑上一定写我们是夫妻……」

墨澜清听墨老爷子绕来绕去,还是没有绕到正题上,额头急得都渗出了汗,情急之下紧捏着墨老爷子的手掌:「爸,你快告诉我,你让吴律师修改遗嘱了没有?」

墨老爷子终於觉察到痛意,看向墨澜清:「啊?遗嘱啊……遗嘱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给你留了一笔钱足够你后半生衣食无忧,只要你躲着墨一帆就行了……连我都没办法掌控墨一帆,你们就千万不要妄想从他手上讨回什么?维持现有的生活就行了……墨一帆既然这么快把你保释出来,一定是同意了我的条件,我当然会把允诺兑现给他。你放心,我有考虑好你的生活……」

听到这里,守在病床前的墨澜清三人忽然觉得好像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而这个不对劲跟墨澜清冒充自己的父亲墨一志有关。

墨一和心中暗叫不妙,赶紧把墨澜清压得更前了一些:「爸,你仔细看看,这个不是一志,是一志的儿子,你的孙子澜清啊!」

墨老爷子此时已经平躺在病床上,眼睛望着天花板,神色涣散:「他虽然嘴上狠心,但还是帮我办到了。你们都听我一声劝,别和他斗了,你们斗不过他的。只要你们安安份份地过日子,想必他也不会为难你们……」

墨澜清也着急起来,去扭墨老爷子的头,强迫他看向自己:「爷爷,爷爷!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我,我是澜清。墨一帆没有把我爸弄出来,我是澜清啊!」

身体器官已经濒临临界值的墨老爷子,听觉已经失去了,他沉浸在与初恋相逢的回忆里,直至眼中的最后一缕光芒消失殆尽。

病床边的生命特征监控仪上,不断起伏的线条变成笔直的一条,发出持续的警报声。

病房门被推开,医生护士疾步而入:「病人家属快让开,不要影响我们最后一次施救!」

墨澜清这才有一种「聪明反被聪明误」的灭顶灾祸之感,拚命摇晃着墨老爷子的头,大声喊道:「爷爷,我是澜清,不是一志,爷爷!你快睁开眼睛看看我,墨一帆没有把我爸弄出来……」

医生大力把墨澜清推到一边,护士推上了电击仪器。

「加!」

「肾上素!」

「第一次电击!」

「无生命反应。」

「再加!第二次电击!」

「无生命反应。」

「最后一次电击!」

整个病房还是只能听见生命特征监控仪发出的刺耳警报声。

医生示意护士收起了抢救设备,朝着墨澜清他们道:「我们已经尽力了,请病人家属节哀。」

病房外的太太们齐齐冲了进来,围着病床大哭:「爸,您怎么就这么走了啊?」尤其墨三太太哭得最为撕心裂肺,最为情真意切:「爸,你一走,一志可怎么办啊?我们娘俩可怎么活下去啊!」

「三太太!三太太!」

墨三太太见墨老爷子一死,自己丈夫从牢里捞出来的希望基本为零,下半生可以预见地无光起来,直接悲痛得两眼一黑,瘫在地上。

医生赶忙又指挥只护士把墨三太太抬到隔壁病房抢救。

墨一帆单手插兜,立在人群之外,遥遥可以看见墨老爷子衰老疲惫的面容,却透露着一股安详。他刚才在病房外听到墨澜清大喊的那几句,有些明白墨老爷子这时死也瞑目的原因,大概是以为自己把他最心爱的儿子保释出来了吧。

他平静地跟着医生回到办公室,处理墨老爷子死亡后的手续。

唐心语看了墨老爷子遗容一眼,心里道了一声抱歉,随后一路紧紧跟着墨一帆,她担心墨一帆会有什么不正常的反应。可据她仔细观察,墨一帆一直如同一个局外人一样,按部就班地做事,看不出半点其他情绪。

唐心语心里提着一口气,不敢放下。

墨老爷子过世的消息很快就令各大新闻媒体闻风而动,不出一个小时,医院的门口就围堵了好多记者,关注的点都集中在墨老爷子的遗嘱内容上。

各家记者好像跟说好了一样,互相有分工,分别跟拍墨家不同的人,以便於获取墨家人最新的动向,因为这关系到墨氏集团掌权人的最终归属。

墨一帆没有派人阻拦这些记者潜入医院。无处不在的镜头刚好能在一定程度上控制别有用心的人在暗中动手脚。

当日下午,墨氏股票呈震荡式下跌,直至收盘时,跌幅达百分之四点三。

吴律师拎着公文包出现的时候,差点被媒体记者的话筒戳死,接连不断的闪光灯让他根本就辨认不清方向,还好墨一帆安排了保镖过来护着吴律师杀出了一条血路。吴律师跟墨家众人会面的时候,保镖才提着吴律师被记者们踩掉的鞋子上来。

负责这么多遗嘱文件,只有墨家的遗嘱公布现场是最为凶残的。

富有职业精神的吴律师面不改色地穿上了皮鞋,抆掉了皮鞋面上的脚印,打开公文包,正式宣读墨老爷子的遗嘱。

还没等吴律师宣读完,墨一和最先跳了起来,一口咬定吴律师一定被墨一帆收买了,而墨澜清完全处於震惊还没回过神的状态。

墨澜清盯着吴律师喃喃自语:「爷爷手里百分之二十一点八的股份,全部都给了墨一帆?怎么可能?!」

墨一帆长腿交叠,闲淡地坐在单人沙发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是喜是忧。

吴律师义正言辞:「请墨先生收回您刚才没有事实根据的造谣,我有我的职业精神和道德操守,最新的这一份遗嘱立下的场景都有视频和录音为证,你们谁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去请专家做笔迹鉴定。但我先声明一点,如果证实所有的材料都是真实无虚假,合符法律效力的,请您登报公开向我道歉!」

墨一和悻悻地坐回了沙发上,狠狠地瞪了一言不发的墨一帆一眼。

吴律师继续宣读遗嘱的内容。除了墨老爷子分给墨一帆百分之二十一点八的股份以外,其他所有基金,股票,动产,不动产基本平分给除了墨一帆之外的墨家人,其中墨一志多分了一大笔基金,单靠每年的红利都足够他那一分支生活无忧。

吴律师宣读完毕墨老爷子的遗嘱,合上了文件:「各位遗产继承人都对遗嘱的内容清晰且无异议吗?」

墨一和冷冷笑道:「有异议啊,我怀疑遗嘱订立的时间点,我爸神智不清楚,不具备订立遗嘱的条件。大家都知道我爸病了很久,身子大不如从前,临死前都认不清站在病床前的人是儿子还是孙子。」

吴律师严谨地回答:「为了确保订立遗嘱的当事人具备法律上遗嘱订立的条件,我们都有进行完全行为能力人的确认。如果墨先生对遗嘱有异议,可以搜集证据后,向司法鉴定机构申请鉴定,对鉴定结果仍有异议的,可以向法院起诉。」

墨一和一时语塞。

吴律师将文件放入公文包中:「接下来,没有异议的遗产继承人可以委托自己的律师与我办理遗产移交手续。这是我的名片。」

吴律师将自己的名片挨个发放过去,发到墨一帆手里时,正好对上墨一帆毫无波澜的目光。在处理了这么多豪门遗嘱业务中,比墨家更加充满矛盾和纠纷的比比皆是,可吴律师从来没有见过像墨一帆这样无论周围怎样动荡,我自巍然不动的遗产继承人。

尤其是在继承这么一大笔人人羡慕嫉妒都来不及的遗产。

墨一帆给吴律师一个错觉,彷佛这笔巨额财产本来就是属於墨一帆的,之前只不过是暂时放在墨老爷子那儿,现在是他名正言顺拿回来的时候。

吴律师把名片双手递至墨一帆手中,飞快地转向下一个人。

能让墨老爷子在不到十个小时内,做出这么重大遗嘱修改的人,绝对不是善类。自己要保求平安,一定要在这个时候与墨一帆保持距离,否则会引来不可避免的灾祸。

墨一帆把吴律师的名片随意地插入外套口袋,皮鞋尖一点,站了起来,捞起外套搭在臂弯处。修身有型的马甲把墨一帆上半身线条勾勒得利落简洁,浑身散发着利剑出鞘的锋芒,即便立在一干商场人物中,也是最显眼的那一个。

墨一帆朝在座的墨家人淡淡颔首:「我还有事,先行一步。期待在最近的股东会与各位见面。」

说完,也不等其余墨家人是什么反应,直接迈着长腿离开,消失在大门处。

墨一和再也忍受不住,抬手拍在桌子上:「你们看看,这个白眼狼现在是鼻孔朝天看人了吧!等他出任墨氏董事长,墨氏里哪里还有我们的立足之地!我们要……」

大门又被推开。

去而折返的墨一帆推开了大门,抬眼看向唯一站起来看似义愤填膺的墨一和,淡声开口:「打扰到你了?」

冷不防被墨一帆杀了一个回马枪,企图煽动大家联合起来给墨一帆找麻烦的墨一和,脸上面子有一些挂不住了,如鲠在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墨一帆的目光掠过他,落在墨一成身上:「老爷子生前曾经把两任妻子的骨灰供奉在元灵寺超度,我已经把我母亲的骨灰接回来了。你们母亲的骨灰你们商量着怎么处置吧。」

墨一成没有想到墨一帆调头回来说的是这个事。他愣了好一阵才点头致谢。

墨一帆没有期许墨一成两兄弟会怎样感激自己,只是把消息带到了就走了。墨一成望着墨一帆的背影,忽然想起了年幼时的许多事。那时候,他们兄弟间可不是如今这样相互算计的模样。

墨一和惊异道:「大哥,他怎么会知道妈的骨灰在哪里?爸生前可是把妈骨灰的地址藏得严严实实的,从来不准我们去祭拜,他哪里查到的线索,会不会又是在使什么坏主意?」

一向温和的墨一成罕见地对墨一和沉下了脸:「别说了!是不是坏主意我们去元灵寺不就知道了。」

墨一和沉默了下来。外面的传言他们听说了不少,虽然有些怨恨墨老爷子,但他们没有墨一帆的本事和能力能同墨老爷子对抗,只能熬死墨老爷子。这或许也是他们同墨一帆一直不对付的原因,因为他们羡慕他,嫉妒他,不愿意承人他比自己强。

而今,墨一帆真的取代了墨老爷子的位置,成为了他们一直渴望成为的那种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