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董爽快承认:「对。」
唐心语心里有些愧疚:「不好意思,耽搁王董的时间了。王董本来百忙之间,只能抽取十五分钟时间的,现在耽误了王董将近一个小时。」
王董轻轻笑了笑,藏在眼镜片下的眼睛里,似乎别有深意:「等候一位如此美丽的小姐,即便是两个小时都是值得的。」
唐心语调整了坐姿,微微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王董说笑了。王董喜欢吃什么样的菜式?今天我做东,不用跟我客气。」
王董:「好,我也许久没回闵城了。就去一家以前我在闵城时经常去的那家吧。」
等车停了下来,唐心语发现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家餐厅。这是一家装修风格极为古朴,颇具小桥流水般诗情画意的特色餐厅。
进了木质餐厅大门,就是曲水流觞,绿树小桥。走过小木桥,餐厅的包厢依水而建,包厢与包厢之间用细竹做成的帷幔隔开。帷幔内隐隐约约有丝竹之乐传出。
唐心语不禁赞道:「好有风情意境。这家餐厅我居然不知道。」
王董看出了唐心语的真心喜爱之情:「看来我挑这家餐厅挑对了。」
唐心语微微一笑,没有再接话。
在进入包厢后,王董颇为绅士地将菜单先递给唐心语:「看看唐小姐想吃什么?」
唐心语没有推脱,直接点了几道菜名看起来十分别致的菜肴。
王董看了看唐心语点的几道菜:「比翼双飞?唐小姐点的这道菜,菜名倒是挺别致的。」
唐心语开起了玩笑:「我猜待会儿菜上上来,可能就是两个鸡翅膀。」
王董也跟着笑出了声,整个场面变得轻松愉悦了起来。
王董:「看来唐小姐对这一行还是很精通的。」
唐心语推辞:「哪里哪里,是我胡猜的。王董不要当真,省得辱没了这家餐厅的名声。」
王董看着唐心语:「唐小姐点这道菜的时候,想起的人是谁呢?」
唐心语微抿了下嘴,脑海虽然在一瞬间闪过墨一帆的影子,可出口的话,却是不承认:「没有谁,只是单纯对这个名字的菜肴感到好奇而已。」
王董举起了茶盏,没有追问,又绕回了菜名:「夫妻好作比翼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样感觉,这道菜好像并不是很吉利。抱歉,唐小姐会介意吗?」
因为与王董的视线相碰,有一层眼镜片的阻隔,唐心语并摸不清楚王董这句话的意思,更看不清王董说这句话时眼里的神色。
唐心语在心里打了一下草稿,说:「自保是人的本能,这是很正常的事,不能怨别人。父子,夫妻,兄弟姐妹,都是一样的。
如果有人真的放弃自保,选择保别人。那他对这个人的爱意一定胜过自己的生命。我会对这份爱意保持尊敬,但是不选择强求。」
王董忽然觉得唐心语真是一个令他琢磨不透的女人。他以为所有的女孩子都是一样的,渴望被关怀,被呵护,被捧在掌心里。
没想到眼前的女人,太过冷静理智得可怕,基本不受情感因素所左右,心里总有一个明确清晰的目标。
王动忽然怀疑,为什么墨一帆会选择娶这样的女人为太太。难道是两个人的性格喝认知都太过於相似的缘故吗?
王董将两只手搁在餐桌上,身子稍微往前移了移:「我很好奇地问一下唐小姐,如果墨总和你的利益相冲突的时候,你会怎么选择?」
果然来了。
从王董开口为自己说话的那一刻起,唐心语心里面就起对他起了戒备心。唐心语从来不相信,除了林家人之外,还有人对她能有无缘无故的关切和帮助。
除非对方能从自己身上得到他想要得到的东西。
坐车一路过来,唐心语一直在反思自己身上有什么是王董可以图谋的东西。想来想去,想了那么久,唐心语只能猜测,这件事情可能同墨一帆有关。
毕竟,她和王董之间唯一的交集,也就只有墨一帆了。
唐心语绽放出一个平和的笑意,眼神内未起波澜:「王董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说,不用这样拐弯抹角。我可以看看这个事情我是否能替你办到来,来还今天这个人情。」
王董重新将背脊靠在椅背上,一手搭在扶手上,一派闲然自得:「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特别省力,我喜欢。」
唐心语默不作声,静静的等待王董的下一句。
王董微笑着抬了抬手:「唐小姐,你面对我的时候没必要如此……如临大敌,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根本的利益冲突。否则在楚家家宴那天晚上,我就不会给你这么明显的暗示。」
唐心语微微摇头,轻笑:「我觉得唐瑞峰在会议室里说的话,有一定可信度。」
王董好奇地问道:「哦,哪一句?」
「唐瑞峰说,你与墨一帆有旧怨,希望能通过伤害我来报复他。」
「哦,不,不,不。」王董举起食指,朝唐心语,小幅度地摆了摆,「美丽的唐小姐,你这样子说的话,我真是太伤心了。我怎么可能,会去伤害一位美丽的小姐呢。」
唐心语决定不绕弯了:「王董,你是生意人,不可能会做亏本的买卖。你对唐瑞峰临时反悔,并不是因为你对墨一帆放下了旧怨,而是你觉得在唐瑞峰身上,没办法达成你的目的,所以你只能选择放弃这一个糟糕的合作伙伴,并将这份人情顺水推舟的送到我手里。」
「那么……」唐心语两手交叠搁在桌上,「王董究竟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王董从桌上的花瓶里,抽出一枝白梅花,递到唐心语面前:「今天在会议室看见你一个弱女子,对着一整间会议室的男人,当时我就觉得你十分像这一枝梅花。我希望,你能接受我对你的爱慕之情。」
说实话,王董的相貌,也算是百里挑一的了。
他和墨一帆是不同的两个类型。如果说墨一帆是寒冬料峭里的松柏,那王董就是春日融融里的翠竹。
一个眉目中都流露着冷峻,一个抬手间都透露着谦和。
唐心语微垂着眼帘,看向递到面前的梅花。雪白的梅花在枝头悄然而生,中间还有淡黄色的花蕊,吐露着沁人心脾的芬芳。
唐心语伸出芊芊细指,接过了花枝,重新插回花瓶内:「花是好花,可惜已经有这支花瓶作伴了。王董何必强人所难。」
王董抚掌大笑了起来:「唐小姐,我真是发现你越来越有趣了。别说这一枝梅花,就是一整片山坡的梅花,我也可以送到唐小姐面前。只要唐小姐喜欢。」
唐心语将自己的手机放回包内,站起来理了理裙摆:「看来今日是没法同王董达成统一意见了。要不然王董先回去考虑考虑?考虑好了再来找我吃饭吧。」
王董屈指扶了扶眼镜:「唐小姐,这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唐心语迈出了一步,盈盈转身:「王董,别把话说的这么难听。王董不好端端的坐在这吗?你要相信,我确实十分感谢你今日的这份人情。
否则我不会明知你别有所图,还欣然赴约。我已经摆出了我的诚意,可是我没有见到王董的诚意。」
在唐心语即将推开包厢门时,王董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你的枕边人,那副面具下,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真面目吗?」
唐心语没有回头:「王董既然都说了,他是我的枕边人,那我的枕边人究竟是什么真面目?我自己会去探究,就不劳王董费心了。」
王董:「即便是……」
唐心语飞快地打断他:「即便是多么丑陋,多么歹毒,这都是我当初的选择。我这个人没有什么特点,唯一一点就是,自己从来不为自己作出的选择后悔。」
王董颇有遗憾地叹了叹气:「真可惜,我应该早他一步先遇见唐小姐的。否则,现在就没他墨一帆什么事了。」
唐心语没有再搭腔,拉开了包厢门,随即愣住。
站在包厢门内的唐心语,与坐在轮椅上的墨一帆四目相对。
墨一帆神色平静,对唐心语出现在这里,没有任何一丝惊讶,淡淡地笑道:「你吃完啦?要回去了吗?」
坐在包厢里的王董听到了墨一帆的声音,微微挑了下眉尾,站了起来:「哟,墨总,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墨总是也有兴致来这家餐厅吃饭?」
王董故意对他和唐心语单独一起吃饭,没有做出任何解释。他有些挑衅地看向墨一帆。
墨一帆古井无波,只是在看向唐心语的时候,目光柔和了许多:「你吃完了?我们一起回家吧。」
菜都还没有等到上的唐心语,转到轮椅的背后,自然而然地推起了轮椅:「多谢王董今日的款待,再见!」
王董看着唐心语条件反射地照顾着墨一帆,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说不上是妒忌,也说不上是羡慕。
只是一种渴望,把他们两个人拆分开来,然后洋洋得意地在墨一帆面前示威的恶劣感。
「唐心语,我的梅花,旧的花瓶砸烂算了。」
王董的这声低语轻轻地响起,随即被过堂风吹散,好似这句话,从未响起过。
出了餐厅,唐心语才发现外面下起了雨。
冬天的雨总有一股刺入骨髓的湿冷。即便是唐心语身上套着羊绒大衣,还是有丝丝冷意从脖颈腿肚子,传了进来。
墨一帆看了一下雨幕,摘下了自己脖子上的灰色围巾,递到唐心语手里:「戴上吧。」
感受到手心上力度的不容拒绝,唐心语没有跟墨一帆推脱,直接将围巾绕在颈边。
灰色围巾上还残留着墨一帆身上的温度,瞬间驱散了唐心语周身的冷气,和心里的寒意。
两人在等林文森开车过来。
唐心语望着冷冷的冬雨,从布满瓦片的屋檐上滑落,滴在眼前的台阶上,溅起一朵朵晶莹的水花。
唐心语轻声问道:「墨一帆,你是来这边吃饭吗?」
墨一帆瞥了唐心语一眼:「我吃饭没有人陪,所以想找一处清静的地方,吃一些新鲜的菜色,打算下一回再找人陪我一起过来品嚐。谁知道来这里吃饭的人都有人陪着,只有我是一个人。」
唐心语:「……」
唐心语怎么觉得从墨一帆的口气里,感受到一丝丝被遗忘的埋怨。
本来自己是想责问他,为什么也会到这里来的?
唐心语决定还是放弃吧,没什么好问的。问了的话,墨一帆也不一定会老实说。
明明她跟王董之间刀光剑影的,怎么被墨一帆这么一说,搞出了一些她和王董奸情被撞破的错觉?
长着眼睛,并且眼睛视力良好的人,都可以看得到她跟王董之间气场不对付好吗?
唐心语不明白墨一帆这是在闹什么脾气。
好在林文森把黑色卡宴开过来了,唐心语不用再单独面对语气古怪的墨一帆了。
上了车,墨一帆侧头问她:「早上的事情顺利吗?」
唐心语才不相信,墨一帆会不知道早上同丰科技发生的动静。既然墨一帆都能出现在这里,那对她身边的事情绝对了如指掌。
唐心语语气有点冲:「墨总神通广大,应该知道唐瑞峰已经被我踢出董事局了吧。」
墨一帆瞧了一眼神色忽然起波动的唐心语:「那恭喜你了。计划成功了大半。」
唐心语没有吭声。
墨一帆又问:「接下来你还有安排吗?」
唐心语快速地回了两个字:「没有。」
墨一帆直接同驾驶座上的林文森吩咐道:「回家。」
等唐心语看到车子拐向御龙首府的方向时,她才明白,墨一帆说的家是指哪个家。
唐心语之前一直在想,如果林彤和唐瑞峰离婚,那她就带林彤厚着脸皮回林家住,林家就是她的家。
可现在,御龙首府……
会成为她的家吗?
直到下车,唐心语都没有想清楚这个问题。
一进门,墨一帆就吩咐李叔道:「李叔,帮我们做点午餐。「
唐心语则直接拎着包上楼,她想先冲个热水澡,冲洗今天一个早上的精神疲倦。等唐心语换了闲适的衣服坐在梳妆镜前时,墨一帆推门进来。
墨一帆温声道:「午餐好了,下楼吃吧。」
唐心语有些赌气:「你怎么知道我吃没吃过饭?」
墨一帆微微一笑:「你不是说我神通广大吗?我当然知道你吃没吃过饭。」
唐心语:「……」
墨一帆看了看唐心语,微微缓和的脸色:「下来吧,就是吃了,也陪着我吃一点。我可是一点都没吃呢。」
唐心语去推他的轮椅下楼:「你不是说去那边尝尝菜色吗?」
「是准备要尝菜色,可惜有人不开心了,只好赶紧带她回家哄一哄了。」
唐心语盯着墨一帆的发顶,脸颊微微发热,抬脚轻轻踢了踢墨一帆的轮椅:「活该!」
两人上了餐桌吃饭,唐心语其实一直都在回想着,王董在包厢里跟自己说过的话。虽然嘴上嘴硬地说自己不介意,自己只要守好自己的本心就可以了。
可是,越跟墨一帆生活在一起,她对墨一帆的求知慾就越旺盛。
她发现自己对墨一帆的了解实在是太少,太少,甚至确实很多时候,她都摸不清楚自己的枕边人到底在想着什么。
墨一帆看起来很文弱,害怕冷,容易感冒,可身上一直都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令唐心语觉得这个人足以信赖和依靠。
墨一帆对付起敌人来,绝不心慈手软,尤其是被他抓到一点机会,就绝对打压到敌人毫无反手之力。可偏偏这样的男人,对自己在无数生活小事情里,无微不至,周到体贴。
搞得唐心语对墨一帆的感情也矛盾起来。
唐心语心不在焉地将食物塞到自己的嘴里,眼睛却时常看着墨一帆的侧脸。
午餐吃完,林叔端来两杯咖啡。
墨一帆拉过糖盒,往咖啡里打了精准的一勺,再精准的一勺,最后精准的半勺。
唐心语看着墨一帆手里的动作,瞳孔一紧。
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她居然到现在才发现这么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