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只谈些无关紧要的闲话,很有默契地并没有谈及一些包括局势在内的敏感话题,因为他们虽是夫妻,但不要忘了,双方同时却是立场不同,在这世上,总有一些事就是这么无奈。
正说话间,师映川忽然扭头望向窗外,只见外面不知何时多了点点白絮,飘洒下来,师映川表情愉快地说道:“这是今年我见到的第一场雪呢……”千醉雪忽然一笑:“要不要吃火锅?”
说干就干,很快,在外面一间亭子里就置办好了一应事宜,中间铜制的火锅里面水已经沸腾,热腾腾冒着白气,同时也泛着香味,师映川伸筷子在火锅里涮了一片羊肉,蘸了酱放到千醉雪面前的碟子里,笑吟吟地道:“下雪天吃火锅,这样的日子真是给个神仙也不换。”他的声音有一种特别的清彻,分辨率极高,听着就让人舒服,千醉雪面带笑意地吃了羊肉,两人边吃边喝酒,亭外的雪也下得正欢,一时酒足饭饱,师映川手里捧着烫得热乎乎的美酒,慢慢品着,只觉得心中一片平静,他目视对面坐着的的千醉雪,很想提出让对方跟自己回摇光城住上一段时间,但是他也知道,千醉雪乃是掌律大司座,这件事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不合适,因此他甩去这个想法,道:“十九郎,我这次来是带涯儿给玄婴看看的,并不会在此逗留,一会儿我便回摇光城去了。”千醉雪淡淡‘嗯’了一声,起身在师映川肩头一按,道:“你稍等一下。”说着便离开了,不多时,千醉雪回来,手里托着一只螺钿盒,递给师映川,师映川有点意外地掂了掂盒子,随口笑道:“给我的?装的是什么?”千醉雪道:“你自己打开看看。”
师映川就笑起来,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莹润凝白的玉璧,被雕刻成含苞待放的莲花模样,底部小小地刻着一个‘川’字,师映川将玉璧拿在手里细细打量一番,做工很是精致,不过却能看出这种精致只是因为细心认真与审美能力不凡的缘故,事实上却并没有高明玉匠那种行云流水般的雕琢功力,师映川望着这羊脂玉璧。不觉稍稍走了会儿神,他想了想,便轻轻用指尖在玉璧上一弹,略扬起修长的墨眉,对千醉雪笑道:“这块莲花玉璧是十九郎自己做的罢?”千醉雪的眸子淡定平和,同时却如同骄阳一般明亮,他看着师映川洁白似初雪般无瑕的面庞,仿佛将这一幕收进了自己的眼睛里,嘴角就有了几分似有若无的微笑,说道:“前时得了你派人送来的袍子之后,我便决定自己亲手打造一件玩器作为回礼,想来想去,就做了这个东西……此物是我亲手雕琢,但从前我不惯做这等事,想来难免有些粗糙,你不要笑话。”
“我怎会笑话你,这羊脂玉璧做得很好,我很中意。”师映川笑容和煦,眉宇间流露出几份掩饰不住的放松,他解下系在腰间的一件黑玛瑙饰物,随手收进袖中,却将这块莲花玉璧系上,千醉雪见他认真的样子,朗阔的眉心便不由得微微柔和起来,那玉璧雕琢打磨得十分细腻光滑,表面仿佛流动着一层雍容淡雅的光泽也似,师映川将其系好,笑道:“十九郎很手巧,做出来的东西比那些熟手的匠人还强些,以后我必定经常随身戴着。”千醉雪微微颔首,表示很满意这样的赞许:“……你喜欢就好。”师映川与男子又说笑了一会儿,既而看了眼亭外纷飞的雪花,起身一手按在了千醉雪的肩上,说道:“十九郎,难得你我相聚,陪我随便走走罢。”
这时候雪花已经下得密了,不过风倒是不大,视野当中白茫茫一片,两人在雪中慢慢散步,撑着一把油纸伞,雪花落地无声,师映川一手持伞,一手很自然地拉住千醉雪的手,闲闲说着话:“我们两个人似乎从来没有吵过架,红过脸,这算不算是相敬如宾?”千醉雪看着漫天雪花飘舞,心情沉静如水,道:“想来是算的。”他忽然轻轻一握师映川的手,目光犹如最美的月色一般明亮、清冷,没有一丝的杂质,轻巧地延展了话题,淡然道:“当年你我定下婚事之后,宗主便嘱咐过我,说我比你年长,日后凡事都要让着你一些,不过后来我发现,你从不会胡乱任性闹脾气,这让我觉得舒心许多。”师映川不觉失笑:“哦,原来十九郎把我当成爱耍小性儿的小孩子了?”千醉雪微笑:“明知道我不会说话,你又何必拿话来堵我。”师映川闻言浅浅一笑,屈起一根手指在千醉雪掌心里一弹:“一晃眼,已经都那么多年过去了……”
恰在此时,一阵寒风吹过,卷了旁边几棵梅花树上的红花四散飞舞,一时间乱梅如雪,师映川玉面丹唇,青丝如瀑,从容微笑间,漫天的白雪与红梅都倒映在他清澈的眸中,此情此景,道不尽的风流,千醉雪见了,忽有一股细细热流环绕心头,他静立片刻,忽地笑起来:“是啊,这么多年过去,你我都变了很多。”千醉雪一手握住青年持伞的右手,笑容一点一点地从他眼底浮现,驱走了几分冷漠与肃然,令他看上去再不复平日里掌律大司座的遥不可及,千醉雪语气真诚道:“原本我也想与你多聚几日,只是你要回摇光城,而我这里也走不开,不能随你同去……不过,虽然不去摇光城,但至少我可以送你一程,起码两三日的工夫还是有的。”
师映川自然不会拒绝,当下就笑着应了,一时略作收拾,便离开了万剑山,千醉雪轻车简骑,并不带人,只独自一人送师映川,他二人都在车厢里,师映川抱着师倾涯,给儿子喂点心,千醉雪坐在旁边,看着这温馨的一幕,道:“我看涯儿的相貌,倒是有些与父亲大人相似。”
他口中的‘父亲大人’自然指的是纪妖师,师映川的指尖轻轻滑过师倾涯白嫩的小脸,点头而笑:“可不是?涯儿有几分像他祖父,都说若是隔代相象的,孩子有福气。”说着,逗弄儿子白胖的小脸,惹得孩子直笑,师映川道:“我们涯哥儿,想来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千醉雪亦笑,他见师倾涯那白净带着嫩肉的小下巴翘得可爱之极,便伸手摸了摸那肉乎乎的小下巴,道:“他这样的出身,若还没福气,天下也就无人有福气了。”师映川哈哈一笑,在师倾涯嫩嫩的小脸上用力一亲,笑道:“不错,这孩子有我庇护,谁的福气能比得过他?”不过师映川这一吻似乎是用力了些,师倾涯不满地瘪了瘪嘴,忽然就大哭起来,师映川红菱般的嘴唇微抿,唇角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声音里也满是无奈的笑意:“这小子……”便向车外道:“来人,哥儿饿了,叫乳母过来。”不一会儿,后面马车里的女人赶来,将师倾涯抱到她所在的马车里,师映川笑叹道:“看来这照顾孩子的活儿当真不是爷们儿能沾的,还是得女人来干。”
他感叹了一句,却不见有人应和,一偏脸,却见此时千醉雪正安静地盯着他,身姿笔直一动不动,也一言不发,一双鹰隼一样锐利的眼睛牢牢看住这里,炯炯有神,只看他,不说话。这位万剑山的掌律司座,其实并不算那种绝顶的美男子,不过那清正俊致的眉眼,举手投足之间的优雅端傲,都挑不出什么瑕疵,师映川一时间就微侧了脸,下颌的线条就显得美好柔和了许多,没有了戾气,他微微一笑:“十九郎为何这样看我?”话未说完,已抬手正了正头上的乌金冠,如此一来,柔滑宽大的袖子垂下,就露出一截如雪般晶莹润白的小臂,配上他慵懒放松的神色,饱满白皙的额头,实在是眩目到了极致,千醉雪并不答话,他坐直身子,看着师映川线条完美的脸,然后就将对方的手一握,又松开,道:“……这么久没有见你,想好好看一看你。”师映川开玩笑地道:“难道十九郎怕时间长了不见我,会淡忘了我的样子么?”
听惯了对方的戏谑,千醉雪早已习以为常,不过以他的性子,却不是会温柔调笑的人,他望着眼前这个美丽得清绝,偏偏又如火焰般华美灼人的男子,道:“即便十年二十年不曾见面,我又怎会忘记你的模样。”师映川眨了眨眼睛,密长而卷翘的睫毛在白若凝脂般的脸上投下浅浅的温柔阴影,将本就幽波粼粼的双眼掩得越发深了,他嘴角漾出笑纹,道:“果然生得皮相好些,总是有用处的,我这个模样,哪怕几十年不见面,十九郎只怕也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罢。”
这话若是别人说,只怕就是在讽刺对方过于看重自己的容貌,但师映川这么说,千醉雪却是知道他无非是随口玩笑而已,并无他意,于是也就没有辩解,这时一阵寒风袭来,将掐着金香坠的车帘吹起了一角,几片雪花便就此扑入车厢当中,师映川一伸手,准确无误地接住了雪片,眼看着它们化成了几滴雪水,师映川随意一弹,沁凉的雪水尽数被弹到他的脸上,十分爽快醒神,师映川心情愉快,吐气道:“瑞雪兆丰年,想来明年应该会是个好年景罢。”忽又看着千醉雪一笑:“十九郎出身皇室,想来对这些农桑之事没有什么兴趣,很不屑一顾罢。”
千醉雪身体微微前倾,取了小几上的热茶喝了,道:“我虽是皇族出身,却也知道‘民以食为天’这句话,农桑之事看似粗鄙,只有小民心心虑虑,但事实上若无衣食,便是我们这等人,也活不下去,又何来不屑一顾之说。”师映川两条秀逸中略显威凌的眉毛轻轻放平,轻松自若地伸直了腿,说道:“是啊……我曾经在外游历的那几年,去过很多地方,当初在极北之地,冰封千里,环境十分恶劣,什么也找不到,没有吃的,而我正好受了很重的伤,再没有食物的话就一定会死,到后来我运气还好,终于遇到了一个人,于是我杀了他,靠着这个人的血肉,我熬了过来。”师映川长而密的黑色睫毛半垂,盖住了他的眼眸,他把玩着腰间的那块莲花玉璧,声音很是稳定,透着些漫不经心:“那是我第一次吃人,感觉不太好,不过饿肚子的滋味,更不好,当时才真正觉得世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活下去,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
黄铜火炉里的炭熊熊燃烧着,千醉雪安静地听青年说着话,坚毅的下颌渐渐松缓起来,垂眸细细打量着青年,这是他熟悉的眉眼轮廓,描摹过很多次,他看到对方密长的睫毛将一双轮廓微深的红眸掩得恰倒好处,令人看不清里面流淌着的真实情绪,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想要一探究竟,看看这个人的心里到底都有些什么东西,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他侧过身子,两手捧住了青年的脸,对方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不过很快就笑了,任凭他摆布,青年脸上的肌肤白净如初雪,眼神微微带着些散漫与轻松,如同傍晚被晒了一天的湖水,温吞吞地轻轻拍打着湖岸,让见到的人很想义无反顾地跳进去,千醉雪看到这样熟悉的眼神,不由得就想起有一年在上元节的时候,两人在一起逛街游览的情景,那时距离他们成亲的日子已经不远了,两人的关系已经稳定下来,渐渐培养出感情,那天还未等到天黑,他就已经早早等在了师映川所在的院子外面,却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不好意思进去找人,就那么在外面站着,后来两人逛街观灯,千醉雪直到现在还记得那时师映川明丽的笑脸,那晚风吹过面颊时,空气中流淌着的淡淡清香,那是师映川衣服上的熏香,也就在那一晚,他若无其事地主动去牵了师映川的手,表面上一派自然,事实上心中却泛着淡淡的欢喜……这一幕幕仿佛就发生在昨日,每次想起来都没有什么变化,只不过人却是已经改变了,而在将来,又会是什么样子?
瑞雪兆丰年,外面的雪花已经变得几乎与鹅毛一般大,天地间一片茫茫,一眼望去,满目银装素裹,然而烧着上等银丝炭的马车里却是感觉不到一丝丝寒意,师映川忽然扑哧一笑,他看着千醉雪清俊安静的眉眼,指尖很随意地戳了戳男子的胸膛:“十九郎,你再这么打量我,我就要以为你是好色之徒了,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千醉雪松了手,道:“那又如何。”话没说完,却忽然一紧胳膊,将师映川揽入怀中,直接对着那嘴唇吻了上去,一面右手却顺着师映川莲瓣一样洁白柔腻的脸庞细细抚摩起来,师映川挑了挑眉,很自然地作出了回应,片刻之后,这一吻结束,两人也随之分开,彼此忍不住轻轻吐了口气,心情都有些异样,师映川身子往后一仰,靠在一堆柔软的锦垫上,只笑吟吟地安静看着千醉雪,由于角度的缘故,马车里淡淡的柔和光线照亮了他的半边面孔,而另半边被阴影涂抹,如此一明一暗交映,却使得那张脸透出一种说不出的惑人魔力,那是明明在向你走近,仿佛一伸手就能摸到,偏偏等你真的伸出手,却又发现事实上对方分明是距离你千里万里远的感觉,令人看见了便再也挪不开眼,是春闺女子最旖旎的梦,千醉雪伸出手,抚摩着青年的长发,那发质极好,触之微凉,丰厚而绵密,沉甸甸地分量十足,他突然间心头一软,将对方的头发握在掌心里,道:“我一点也不喜欢你现在的身份,我宁可你出身平平,一切都普普通通,与我一起平静度过一生。”
师映川闻言,面上闪过一丝感怀,一丝无奈,一丝唏嘘,然而这些情绪眨眼间就尽数敛去,师映川侧着头,一言不发地看着千醉雪,清俊眉眼里柔光粼粼,片刻,才微笑道:“……雪郎说的是什么傻话,若我真是如此,你我又怎么认识?一个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一个整日里为了柴米油盐而奔波的泥腿子,我和你甚至连遇见的可能都不会有。”千醉雪微垂了眼皮,淡淡道:“你说的对,是我异想天开了。”师映川秉性中透着一丝冷酷的极端,是个荤冷不忌,情性多变的人,但对于自己人,他却是很温和,喉结轻轻滚了滚,道:“方才见你瞧着涯儿,面露羡慕之色,想来我也觉得惭愧,我如今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你却没有子嗣,是我耽误了你。”千醉雪闻言,面色顿时微微一冷:“莫非你又想旧事重提,说什么任凭我自己做主,找女人延续子嗣的无聊言语?”师映川见他不快,便立刻息事宁人:“别恼,我也只是……罢了,你既然不喜欢,那我便不提了。”说着,伸臂将千醉雪重重拥入怀中,吻住了对方的唇,一番厮磨之后,轻声道:“雪郎莫要恼了,我知错了。”千醉雪深深看他一眼,道:“季玄婴以你做磨刀石,他日或许断情绝性,但我与他并不相同,你不负我,我便不负你,你要记着。”说罢,忽然起身推开车厢门:“……我回去了,你一路顺风。”话音未落,整个人已消失在风雪当中。
但几乎就在下一刻,千醉雪又回到了车厢里,他一条腿屈着,半蹲半跪的姿势,右手按在师映川的肩头,道:“你记不记得那年上元节的时候,我们一起出去赏灯?”师映川有点莫名其妙,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自然记得。”千醉雪一头墨发铺陈在肩上,表情十分地专注,双眼清亮,如同夜空中灿烂的流星,明亮得耀眼,他凝视着师映川的容颜,压低声音道:“当时你摸了我的下巴,你还记得么。”师映川记性不错,经对方一提醒就想了起来,那时自己与千醉雪已经定了亲,关系也渐渐密切起来,以他当年脱跳的性子,就喜欢逗弄对方,确实是故意当街在千醉雪的下巴上轻佻地摸过几把,思及至此,师映川不禁失笑:“当时我不过是跟你开开玩笑罢了,你怎么到现在还耿耿于怀的,当真是小气得紧。”千醉雪却只是淡淡说道:“我出身乾国,你可知道,当时你那般举动,在我们乾国究竟意味着什么?”不等师映川回答,千醉雪已在他唇上深深一吻:“……那是表明,你在诚心向我求亲,并许下一生不变的承诺。”
千醉雪离开了,师映川靠在软垫上,微微出神,却忽听宁天谕道:“……你的这几个平君,果然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师映川以为他指的是千醉雪性格冷僻,便道:“十九郎性子就是这样……”宁天谕语气里讽刺的意味毫不遮掩,嗤道:“谁说这个了?你这被男色迷昏了头的蠢材,等过了一年半载,你就知道厉害了。”师映川听着这话不像,便皱了皱眉:“怎么回事?别说一半留一半的。”宁天谕冷笑:“其实说起来倒也怪不得你,这种东西十分罕见,到如今大概也没什么人知道了,你又哪里清楚。”他哼了一声:“身体先交给我一会儿。”师映川听了,倒没犹豫,下一刻,他眼神一散,顿时这具身体的操纵权便落到了宁天谕手中,宁天谕微微冷笑,顺手捞过一旁的黄铜火炉,揭起盖子,里面是烧得通红的火炭,宁天谕这时拿起了腰间系着的那块莲花玉璧,突然就一下丢进了那火炉里,师映川顿时惊怒道:“……你在干什么!”
话刚出口,师映川却突然哑了声,只见火炉中冒出了一股粉红色的轻烟,而且颜色越来越浓,这种现象持续了大概三五次呼吸的时间,直到轻烟散尽,一直屏住呼吸的宁天谕才将那块玉璧从火中取出,丢进茶壶里,过了一会儿才拿出来,用帕子擦干净,重新系在腰间,又掀开了车帘,让外面的寒风灌进来,将车厢里原本的空气驱散,灌入新鲜空气,这时师映川已是心思紊乱,他定一定神,涩声道:“这……是什么?”宁天谕表情讥讽地掂了掂完好无损的玉璧,说道:“这是断情草,将此物磨碎,沥出汁液之后,或是口服,或是抹于体表,都可以使人逐渐对男女之欲不感兴趣,尤其是男子,时间长了甚至会最终失去男性能力,变得不能人道,千年之前,这种东西一般是宫中制造太监所用,只因那寻常的阉割之法不但损毁身体,有伤天和,而且去了势的太监往往不男不女,惹人厌烦,而断情草的汁液只需每日喝上一碗,七日之后那服药之人除了再不能人道之外,其他方面都与正常男子一样,只不过此草生长不易,如今倒是再也见不到踪影,却不曾想这千醉雪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用在了你身上。”
师映川听到这里,已是半点声音也没有,宁天谕捏着晶莹的美玉,冷冷道:“这块玉璧显然是在断情草浓汁之中浸泡了一段日子,你将它随身携带着,药效自然不像直接喝下去那样明显,时间长了,你只会觉得自己渐渐对男女之事越来越提不起兴致,但你想必也不会怀疑什么,因为你自幼练的是大光明峰一脉的功夫,最是静心持重,不似普通人那般容易为欲念所动,而这玉上所带的药力毕竟有现,想来过了一年半载,等到你对床笫之间的事情再无兴趣的时候,这药力散得也就差不多了,不至于影响男性能力,到时你只会以为自己绝了男女之念是由于所练的功夫导致,而不会怀疑有人作祟。千醉雪这一手布局……果然做得滴水不漏。”
宁天谕的话直刺天灵,使得师映川久久不语,他淡漠道:“我刚才说了,你三个平君都不是省油的灯,这千醉雪不肯与人分享,用这个法子对你,分明是想让你以后再无男女之念,绝了在外面寻花问柳的可能,这么一来,你无非是与现有的宝相龙树,季玄婴,晏勾辰,左优昙以及他千醉雪还存着情谊,不会再与其他人乱来,甚至那几个人说不定会由此渐渐与你疏远,到时候,只有他不在乎……呵,真是看不出来,千醉雪此人的占有欲原来竟是强烈至此,不在宝相龙树之下。”师映川沉默着,一言不发,宁天谕冷笑:“这一次是提醒你,不要太相信别人,哪怕是枕边人。”他说完,就把身体的操纵权还给了师映川,一时间师映川微微回神,喃道:“是这样?是这样……”他闭上眼,一只手按在眉心上,缓缓揉着,叹道:“十九郎……”
一路顺利回到摇光城,晏勾辰见师映川回来,十分喜悦,当夜便大宴群臣,算是为师映川接风洗尘,两人这段时间分别,眼下重新相聚,再加上人多热闹,不免就多喝了几杯,师映川高坐上首,与晏勾辰同桌同食,他那无懈可击的面容本已是老天鬼斧神工之下的杰作,此时再染上几分酒色,晕泛双颊,当真是风流摄人,容止无双,底下朝臣虽也不是一次两次见他,却仍然目眩神晕,但人人也知这尊贵之极的男子手段狠戾,喜怒无常,因此无人敢于放肆多看,只怕触怒了他,不过今日显然师映川心情不错,不时会与晏勾辰低声说着什么,他喝了酒,声音显得慵懒低沉,仿佛微风轻拂,令人心荡神驰,引得那些年轻朝臣的目光情不自禁地随他而动,但这样的目光也往往还有克制,没有一个敢变得近乎放肆,众人都记得很清楚,有一年某小国皇子出使大周,为青年容色所摄,酒后失态之际,很是说了几句混帐话,结果立刻就被青年挖去了双眼,生生吊死在城头,那人的惨嚎直到现在还有许多人记忆犹新。
众人饮酒作乐,很是快活,一直欢纵到深夜,才陆续散去,师映川喝了不少酒,脸色微红,但他喜欢这种微醺的感觉,并不运功将酒逼出,只在外面随意走着,此时宫中灯火星星点点,在夜色中就多了几分迷离之意,师映川一手拎着酒壶,满脸惬意地走在雪地里,寒冷的夜风吹来,令人神清气爽,他忽然想起晏勾辰,对方之前离席外出,准备透透气,眼下想必是喝多了,不知道在哪里歇下了,师映川当下散开感知,很快,他就确定了晏勾辰所在的方位,悠悠然循踪而去,没多久,师映川就来到了一处僻静的暖阁,里面灯光昏暗,却是没有宫女太监伺候,师映川正有些奇怪,却忽然听到一阵异样的声音,他微微凝起眉头,来到窗下,然而不看则已,一看,竟是愣在当场,只见室中点着一盏宫灯,暗昧地照着床上的两个人,地上胡乱丢着几件衣物,晏勾辰全身上下不着寸缕,正仰面躺在床上,双眼闭着,在他身上骑着一个容貌俊秀,头戴王冠的青年,却是晏狄童,昏暗的灯光中,晏狄童黑发散乱,面上满是红晕与汗水,他两手撑在晏勾辰的身侧,白皙的大腿绷紧,臀部在晏勾辰腹下吃力地不断地起伏,眉头紧皱,面上带着满满的痛楚之色,可又有着浓厚的欣喜和兴奋,鼻腔和抿着的唇中断断续续地发出粗重的喘息,师映川站在窗外,眼见着这一幕,一时间仿佛是呆住了。
☆、二百七十五、多余的温柔
晏狄童黑发散乱,断断续续地喘息着,在晏勾辰身上驰骋起伏,这一对兄弟眉目之间有几分相似,都生得出类拔萃,如此一来,这番纠缠也就显得格外旖旎,此刻外面天寒地冻,室内却上演着这一幕惊世骇俗的**大戏,而唯一的观众就站在窗外,看着这活色生香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