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里, 四爷已经跪了小半个时辰了。

康熙放下手中的笔，朝梁九功看去。

“四爷，万岁爷让起来呢。”

四爷默了默, 一手撑着地要起来, 只身体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这可是大金砖铺的地，一张脸要摔到地上，十天半个月都不能见人了，何况还是从乾清宫里出去的。

康熙用力地哼了一声。

“几个儿子之中，也就你老四的骑射本事最拖后腿。”

几个儿子老五是太后养得, 可骑射本事那也是不错, 老七那是没办法，自身条件拖后腿, 要是身体健全, 一样得比老四厉害。老九那货就不说了, 好歹有个老十帮扶，后者虽莽撞地很，好歹在骑射上没让康熙丢过脸, 剩下的人里面都比四爷好一些, 总之在康熙心里, 才不过来回小汤山一摊就差点要在御前摔倒的老四那绝对是属于所有皇子中垫底的。

“儿臣知罪。”四爷嘴唇抖了抖, 老老实实让自己认罪。也别说当年老大和老二争斗地厉害，一个文第一，一个武第一，老三那厮就狡猾了，知道骑射辛苦，四兄弟中在文里面混了个第二, 四爷呢他是跟着太子的，可要是真往骑射发展，比得过老大还好说，要比不过，信不信老二一鞭子抽过来能嫌弃他丢脸。

索性那些年，四爷就夹着尾巴蒙混过去，等后头的几个弟弟渐渐长大，他才算是求得一丝生存的空隙，只是还是留下后遗症，骑射一道上这么多年是一点精进都没有。四爷也不是没有努力过，一来事务繁多，二来再去下功夫练，他是打算日后去当大将军还是去当大元帅事实上这两样，他都没有考虑过，更别说现在已经三十岁了，他这年纪已经不小了，哪还能去真刀真枪地干，又不是老十四那混球，仗着身体年轻，肆意妄为。

四爷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了几句，御案后的康熙站起身，走到四爷面前“跟上。”

四爷一顿，看向梁九功。

梁九功伸出两根手指比了比，又赶忙追上康熙。

留下的四爷瞳孔一缩，下一瞬，立马起身。

四爷跟着康熙，在侍卫的保护下，径直来到咸安宫门口。

名为护卫实为

看管的侍卫给康熙请安后，从身上掏了黄铜钥匙出来。

梁九功接了过去，又从自己身上掏了一把出来，两厢合一才对上锁孔打开了宫门。

随着宫门打开，四爷望去，宫门内萧条。

明明才刚是初秋，落叶已经掉了一地，被送到咸安宫里，伺候的人自然不如从前那般多，以前毓庆宫的人都被送走了，留在咸安宫的宫人寥寥无几，多半还是原先伺候废太子的，从这里面来看，康熙还是心疼废太子，不愿委屈了他。

可这宫人到底还是少了，落叶掉了一地，也没个人空出手去扫，四爷踩上去就能听到枝叶断裂的声音。

殿门被打开，一身白色中衣的太子走了出来。

康熙见他披头散发，须发不整，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二哥。”四爷抢在皇阿玛开口前，叫了废太子一声。

废太子移动视线，看向四爷，眸中终于有了一丝亮色。

“二哥。”四爷又喊上一声。

废太子嘴角微微翘起，双手抱臂，讥笑道“今天我这地方，可真是蓬荜生辉啊。儿臣不，罪人胤礽给皇阿玛请安。”

康熙面色冰冷，咄咄问道“你认罪”

废太子不言。

康熙又道“罪人胤礽可曾认罪”

废太子垂下头，双膝跪地“罪人认罪。”

“哈好。”康熙仰天一笑，袖子一挥，怒气冲冲地朝外面走去。

四爷看得直皱眉，忍不住跑到废太子跟前，伸了手要去扶“二哥，你这是何必呢。”皇阿玛对二哥未必没有感情，何必要把人惹怒。

废太子摇头“你不懂，这就是皇阿玛要的。”

废太子笑得非常难看，拍了拍四爷“回去吧，皇阿玛带你来，可不是让你留下来同我这个罪人叙话的。”

话落用力推开四爷，转身进了殿内。

四爷看到殿内幽暗，不像是点了灯烛，下一刻，门就被从里面关上。

“回去吧，真放心不下我，不如对她好一点。”隔着殿门，废太子在里面这般说，他靠在门闩上，听着外面没有动静，又听到脚步声，随后渐渐离去。

宫门再一次被锁上。

废太子忽然吃吃地笑了起来。

废太子妃收到消息赶来的时候，只看到紧闭

的大门。

“人呢”

不知道问的是废太子还是康熙，只是没有人回答她。

废太子妃看向那关上的殿门，颓然一笑，又带着人走回后殿，从被送到咸安宫后，她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见到其他人了，便是废太子，也不过可笑的寥寥数面。

废太子妃不死心过，试图把废太子拉出那道殿门，只是就像做无用功一样，连她都被关在了外面。

本以为皇阿玛来了，许是事情有了转机，再不济让他们换个场所。

只是她等来的终究不是好消息。

这一天的黄昏，康熙布告天下，正式废太子。

被关在直郡王府的直郡王，端着茶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笑“终于等到了。”

等小汤山的人知道，实在四五日之后。

殊兰跟着十三爷在小汤山上闲逛，自从那日之后，四福晋也不知是没有想起来还是遗忘了，总是对她出入庄子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然一个人出行是不行的，身边多少得带着人，这可把轻红给乐坏了。

殊兰是无所谓出去还是不出去，可为着轻红，也得装模作样地往外面走一走，然后随意找个地方一蹲，就拿着话本子打发过日子，而轻红在孙无用地照看下快乐地成为了林间的小鸟，通常隔着老远就能听到她雀跃欢喜的笑声。

这一日仍旧是如此，陈嬷嬷是不放心轻红的，知道她爱跑，就把重紫和飞蓝也达发出来出来照看主仆此时，，两人拿着一块凌布在地上铺开，又从提着的篮子里面拿出了瓜果茶点铺了一地。

“殊兰姐姐，这个是什么啊”说话的小可爱是十三叔家的大格格，额娘是侧福晋瓜尔佳氏。这一次瓜尔佳氏没来，但往小汤山走，哪里少得了她。偏来小汤山主要为的是泡温泉，十五格格虽也疼爱她，可她如今忍着羞涩日日跟着十三福晋学习一下管家和嫁妆理财的事情。就是有多的功夫陪，十三爷也是不让的，他恨不得有多一点时间让十五妹能好好地在小汤山放松，又想她能多学一些好用的东西过去，等日后嫁去蒙古，哪怕只有一次两次，但只要能在危机的时候用到，都已经算对得起现在的努力。

十三福晋到底年轻一些，嫁给十三爷也没

个几年，于是四福晋也被十三爷拜托上了，一次两次的，殊兰去给四福晋和十五格格请安的时候，就碰到了这个小可爱，说来她有个很逗趣的名字，叫伊哈娜。

伊哈娜有金钱花的意思，用十三爷的话来说，生她那一阵子，正好是他手头最为拮据，最缺银子的时候，取这么个名字，是有深远意义的，至少伊哈娜的四伯父，殊兰的阿玛四爷就当起了送银子的财神爷。

伊哈娜自从见过殊兰这个不大的姐姐后，就立刻成了小尾巴。

殊兰看了一眼她所指的糯米滋，想了想说道“这事白玉卷的进化版本，里面放了奶油，做好的时候又在冰窖里冻了一下，吃起来甜滋滋冰凉凉的。不过小孩子不能多吃，你的话”殊兰伸出一根指头。

“也太少了吧。”这东西伊哈娜从来没有见过，白玉卷，她当然吃过。不过却不是这样，里面裹着芸豆泥、绿豆泥、红豆泥或是其他东西。可眼前这个不是一块一块的，反而团成一个球。

伊哈娜试探地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

“哇”陷进去了呢，好柔软啊。

伊哈娜捧着小脸“软乎乎的，跟大白馒头一样好捏呢。”

周玉衡才迈出去的脚，瞬间收了回来，身后的轻红收势不及，一脑袋撞了上去，这让没有防备地周玉衡整个人跌了出来。

“小心。”

殊兰吓得要从地上爬起来，好在还有一个人的动作更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