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福晋是下了狠力, 这一巴掌下去，屋里安静了一瞬，下一刻李氏更尖锐的叫声爆发, 边啊啊啊喊着, 边又要朝四福晋冲去。

龚嬷嬷上前一步，挡住李氏的攻击，不意外的衣衫被用力扯了几下。

龚嬷嬷怒道“还傻站着干嘛，不知道把人拦着啊。”

下人们这才反应过来，几个婆子上前，抱住李氏的手脚。

李氏不停地挣扎, 嘴里骂道“乌拉那拉氏, 我早就知道你见不得我好了。我早就知道了，我要是死了, 就都是你害的。你嫉妒我得爷宠爱, 还恨我有三个孩子, 你”

“够了。”四福晋冷下脸，严峻的目光在屋内扫过一圈，大部分的人都纷纷低下脑袋, 不敢与其对视。

四福晋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看向李氏的眼神又冷又凶“你要是真舍得穆琪儿的命, 那就继续闹, 随便你闹，左不过等爷来了，我这个福晋有个照顾不利的罪责。”可谁不知道，穆琪儿是有李氏这个亲额娘的，四福晋这个爹娘不过是挂个名，无论是管教还是其他, 从来都不插手。

这一屋子站着的，各有其主，心思各异，谁都没办法成为一言堂，把黑得说白了，当然也就不能把白得说黑了。

四福晋从赶过来后，就受到李氏歇斯底里的反抗。

要是穆琪儿真出了事，四爷会怪谁

四福晋抚了抚袖子，看向已经沉默下来的李氏，越过她往床边走去，经过半倒在地上的宋氏时，目光停留在她脸上猩红的手印上。

“宋格格。”龚嬷嬷见状，弯腰把宋氏扶了起来，又叫了人去拧了湿帕子过来。事情没查清，宋氏想要离开是不能的，可谁也不能说这事和她有关，哪能让她这副模样给下人看去。龚嬷嬷招手叫了草儿过来。

草儿鬓发凌乱，在四福晋来之前，已经跟李氏的下人撕扯过，嘴角还破了个口子，还是泪汪汪地扶着宋氏走到一边的圈椅上坐好。

龚嬷嬷又一个摆手，就有婆子端了铜盆进来，草儿不假他人之手，要亲自拧帕子。

龚嬷嬷见状也没拦着。

倒是李氏，重重地哼了一声。

她怀疑宋氏，自然有自己的理由。

何况打就打

了，哪怕刚才说那些话攀咬福晋，也不过是见到人后顺势而为，就是到现在，李氏仍觉得穆琪儿的事情同宋氏有关。

奈何四福晋回来地这般早，李氏都还没来得及动手，眼见着四福晋走到床边，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不见福晋请了大夫回来。是十三爷不肯给吗穆琪儿好歹也叫他一声十三叔呢，总不能从外头寻了个不知道香的臭的”

“闭嘴。”四福晋忍无可忍“你要是不会说话，就拿根针线把嘴缝上。”这个时候，四福晋也看到穆琪儿的模样了。

四福晋问站在旁边低头垂手的陈嬷嬷“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奴婢擅自做主，让人灌了点绿豆汤。”这些肮脏事情，陈嬷嬷早就见怪不怪了，处理起来也算得心应手，若不是才来，用粪水更合适一些，只是才提出来，就遭到李氏的谩骂，若非她为着殊兰抬了四爷出来，怕要落得宋氏一个下场。

也是穆琪儿运气，厨房的人正好有准备了绿豆汤，原本是给下人解热用的，那一大锅全奉献到穆琪儿的肚子里。

躺在床上的穆琪儿小脸惨白，气息微弱，靠近一些还能闻到难闻的腥气。

四福晋扫了一圈周围“怎么不见弘时”

“我让奶嬷嬷抱下去了。”闹哄哄的，李氏哪敢把人留在这里，就这她还担心弘时已经受到惊吓。

只李氏虽偏心弘昀和弘时，却也不是那不爱女儿的人，况且穆琪儿这情况的确更坏一些，李氏也是心疼坏了，偏又无计可施，不知道如何是好，她怪四福晋，与其说觉得这事同四福晋有关，不如是心慌害怕的时候无差别喷射。

四福晋睨了李氏一眼，脸上的嫌弃是赤裸裸。

总算还有点脑子。

四福晋叫来龚嬷嬷“让人去门口守着，看看二格格把大夫请回来没有。”

“福晋怎么让她去了，一个丫头片子能干什么”李氏一听不满了，又跳了出来。

四福晋的位置正好看到门口方向，见到十三爷带着殊兰出现，在心里骂了李氏一句蠢货。

“四嫂。”十三爷往房门内看了一眼，就转过身，向着外头。

这屋里不是李氏的就是穆琪儿，一个是四爷的后院女人，一个

是大姑娘了，十三爷不好进去。

老大夫倒没关系，他这个年纪，男娃女娃都一个样。

殊兰就伸手想帮着拎药箱。

老大夫就道“你这女娃娃，细胳膊细腿的，别也跟着成了病患。”说这话，却把药箱递给了殊兰身后的轻红。

飞蓝正要抬脚的动作一顿，默默地退到屋门外。

十三爷看了看她，问道“通知你们爷了吗”

飞蓝点了点头。

十三爷嗯了一声，抬眸看到院外孙无用的身影，就招手把人叫了过来，让他叫个人骑上马去告知一下十三福晋。

四哥这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十三爷自然不好离开，可女儿那边，虽说应该问题不大，他出来的时候，已经回笑着拍小手了，可不过问一下，心里也总是不能放心。又有之前自己没有及时赶回去，福晋突然撒泼的样子，也让十三爷的心怯了一下。

怪道人都说，惹谁也别惹当娘的，凶起来张牙舞爪的，哪还记得温柔贤淑。

十三爷叹了一口气，心里头方才那被李氏惹出的火气悄悄散了去。

李氏谩骂的时候，殊兰和十三爷其实已经到了门外。

十三爷自然不能同李氏计较，他就是担心殊兰，本来出身就不怎么光彩，也不知道回来这阵子受没受委屈。

殊兰这个时候，从里面走了出来，她身后的几个丫鬟往院外冲了过去。

十三爷看了一眼，直起腰问道“穆琪儿怎么样了”

“不太好，老大夫说是中了砒霜，陈嬷嬷虽事前灌了绿豆汤下去，解了大半的毒素。”可一来一回的，剩下的毒素还是侵入五脏六腑。

“也就是说”十三爷的手抖了抖，想到四哥的几个子嗣，他顿时说不下去了。

殊兰低下头，默默地用脚尖擦着地。

四爷赶过来的时候，十三爷正蹲在大门口，听到马蹄声的时候，抬头看了过去。

凉凉月色下，四爷面带寒霜，在离十三爷一臂之远的地方勒住马匹。

“四哥。”十三爷站了起来。

四爷从马上跃了下来，压着嗓音问“怎么样了”

“中间醒来过，咱们带来的药材都是好的，大夫也是周培公早年为孙子请来调养身体的，后来府医就到了。”除了留了一

个在小庄子，其他都被叫了过来，如今都守在李氏的院子里，可这不是重点。

十三爷望着四爷，嘴唇微微蠕动。

四爷面色平静“你说，我都听着。”

“是弘时。”

弘时在睡梦中还是发了热，索性李氏早有防备，伺候的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几乎是马上就让府医看了。

可这事，让十三爷怎么说。

他都怀疑自己避到小汤山是不是错了，若是两家人不过来，是不是不会出事。十三爷在四爷没来之前，那焦虑都快爬满整张脸了。

十三福晋坐着马车来过一回，看着这样的十三爷，又默默地坐了车回去。

现在的十三爷不过二十有二的年纪，哪怕幼时困窘也被宫里那些看碟子上菜的人怠慢欺辱过，可这样的时间也只有一两年，从他被四爷护到羽翼下，后来又在皇子中冒了头，成为除太子外最为受宠的皇子后，也曾意气风发。

便是现在因为废太子的事情，一时之间对康熙这个皇阿玛的疼爱产生了怀疑，可毕竟没有真正受到现实的拷打。

偏是才来小汤山，这第一天还没过去，就碰到这么多的事情。

在面对四爷的时候，十三爷有些垂头丧气。

四爷往里面走，他也就跟着往里面走。

眼看着越走越偏，这方向不对啊，十三爷不走了。

身后没了脚步声，四爷自然听到。

“跟上。”

“四哥”

四爷不搭理他，径直往目的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