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下步子,眼睛眨啊眨的有些湿润了,“你跟我们一起走过那样艰难的道路,你不能这么说他,何况他从来没有对不起谁。”
他脚步停在原处,感应灯灭得很快,不大会儿楼道里就彻底黑了,更深露重,走廊上四方的小窗口飘来萤弱月光,那光亮柔柔的,像一条黄白色的绵线,在他最软最痒的心尖打了个结。
他望着窗口淡淡地说:“他喜欢热闹,我喜欢静夜,我得孤独着才能听到雪落,你别看雪花很轻,但也是有重量的,他们成片的落下也算另一种喧哗,我必须要听到这些喧哗才能画出画来。你看窗外的月亮多美,只要有它遥遥的挂在天上,我抬头能看见也就知足了。”
韩冬吸了下鼻子,喝过酒的脑袋昏沉沉的,声音也飘飘淡淡的:“我就像个被驯服太久的奴隶,即便来到文名之地也依旧卸不掉心里的枷锁,我躲在韩骤的背上,他背着我面朝阳光一往无前,我羡慕他的笑声与肆意,却也只能继续在自己的世界沉寂。有些东西不是你看开了就能摆脱的,这就叫命。”
小玉怒其不争的看着他,手在楼梯扶手上攥得咯咯作响,她虽然是所有人格的记忆掌控者,可她连自己的脾气都控制不好。
作为承受型人格,她记得主人格的生与死,经历了他从无法瞑目到分裂复生的全过程,这几十年中她见到了太多的人性之恶,那些无可逃遁的过往,就像万重高山压在她身上。
短暂的愤怒会让人充满动力,但长久的压抑若每次都得不到抒解,渐渐的人就会被无奈浸透,继而变得彻底无力。
小玉的眼睛慢慢虚软下来,她知道韩冬说的对,人就像女娲手里的泥巴,从一块没有知觉的黄土化身成形,需要漫长而精细的过程,到最后,绝大部分的泥人都会变成女娲想要的样子,即便泥人往后见到了神仙,羡慕神仙之美,也很难彻底摆脱泥尘,自我捏出翅膀。
她空叹一声,像没有灵魂的纸人般转过身去,一步一重的上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