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的督公(1 / 2)

太子的丧礼刚过,杨博就上书急报。原因是蒙古的哈舟儿见俺答汗年老,率部众从草原上独立了出来,趁着大同和蒙古开马市,连夜袭了大同。

嘉靖因丧子之痛一时没心情处理,便将此事交由了内阁处置。然而接到的旨意却是由陆炳选了两名军官带兵去大同支援。

他回家仓促收拾一通,我奇怪道,“你是护卫皇城内外的,这地方的战事与你何干了?”

我话出口,又觉得不对,内阁的意思是谁的意思?严世蕃呀。

他看了我一会似乎有什么想说的但还是没有说,临走前抱住了我,嘱咐道:“照顾好自己和孩子们。”

那时,我觉得他好像有什么心事,但我也没有问。

经儿入了都尉府,家里两个孩子还是那么吵吵闹闹,有时我醒了午睡也会请他们吃顿竹笋炒肉,每当这时浣浣总会护着他们,导致他们一有事就躲到崔姨娘那儿去。

翌日后,府上收来拜贴,署名是严府的,我想到陆炳时原准备拒了,可老刘说是严夫人的邀约,我一愣,“严夫人,哪个严夫人?”

严嵩原配都死了多少年了,严世蕃也未听说玉娘之后有续弦呀。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应了下来。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这样的季节本不适应游湖的,但此刻对面之人笑的如沐春风,耳畔琵琶丝竹声声不断,我从歌姬身上收回目光,道:“我原是承的严夫人之邀,不想是小阁老。”

“我若不托个说辞,你怕是会拒了我的约。”

知我如严世蕃,他看着我轻轻一笑,我别过头。

“小阁老不会是因为邀约所以才调我夫君去大同的吧?”

“我若说确实如此呢?”我问得不经意,他却答得玩味,结果我噎住,突然不知该说什么。

他见我没有答话,也不再逼迫,目光一转望着碧清的湖水幽幽道:“还记得吗?当初你就是在这湖边和我说分开的,我希望你能留下,可是你没有,结果那块玉碎了几瓣。”

我听到他语气里的叹息,我道:“过去的事情还提它做什么。”

“是啊,都过去这些年了。”他的目光又瞥向了在船头玩耍的三个孩子,绎儿,锦儿和绍庭。

“只是我还常常能想起当初在宫里遇到郭浔的情形,那个时候多么盛气凌人的小国公呀,他说我这辈子只能写青词,”他讥讽一笑,看着自己如今那双翻云覆雨的手道:“结果呢,他怕是不会想到有今日吧。”

“纵然有万种浮华功名利禄,然而都有尘归尘,土归土的一天,当年的郭浔是如此——”我停下了,没有继续说。

他看我道:“你想说我也会如此?”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去与他开口,我只知道他是历史上有名的奸佞,然而奸佞的结局是什么,我并不知道,但无一例外的是,所有历史的奸臣都不会逃过制裁。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小鹿,我可以告诉你,我严世蕃绝不会落到如此境地,有朝一日我还在朝堂之上,就没有人能扳倒我严家,圣上,也不可以!”

尤其最后一句,他坚定的告诉我。

“娘,娘!你看,我们抓到了一条鱼!”绎儿在船头将手中的竹叉高兴的举给我们看,那上面挂着一条奄奄一息的鱼,而绍庭也起劲的欢呼,倒是锦儿见了鲜血淋漓,恶心的躲回了船舱。

残酷又顽劣,好像就是这个年龄段男孩子们的特征,以破坏一切美好的东西为乐趣。

我皱眉道:“只抓这一条便罢了,现在是春季,莫食三月鲫,万千鱼仔在腹中呢。”

没有得到夸奖的绎儿扁嘴闷闷不乐,倒是绍庭懂事赶紧丢了竹竿,乖乖的坐回了船舱里。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总是在奇怪的时候表露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悲天悯人,可明明自己又不是那样一个人。”严世蕃饮了杯中的酒。

“我的确不是一个完全善良的人,但看到美好的东西偶尔也会有想保护的时候。”

“所以,你这一生的顾虑都太多,不管是陆炳,杨博还是我,你都抉择不了。”严世蕃语带嘲笑那般。

我听了默然垂眸,眼神落进杯中的清酒。

“锦儿今年多大了,有八岁了吗?”他突然换了个话题,我被问得一愣。

“哦,她呀,和绎儿同岁,今年约莫算算八岁不到,七岁。怎么了?”

他勾起笑,将扇子一指,见船舱里三个孩子有说有笑,尤其是锦儿格外喜欢挨着绍庭坐。

“你瞧,若把锦儿配给我家绍庭如何?”

我长大了嘴,很长时间没反应过来,“开什么玩笑,孩子才多大!”

“庭儿今年九岁虚满,锦儿虽然七岁,然岁月催人,女孩子嘛过了十三四就可以筹划了,我今日见他俩正合适,结个亲又无妨。”他说得轻飘飘。

我摇头,婉拒道:“这事,这事你还是和她爹说吧。”

严世蕃白了一眼,没好气道:“你是娘连这点主都做不了?”

我劝他道:“严世蕃,虽然咱俩已经这样了,但你可不能瞎打我家锦儿的主意。”

他听了立马生气道,“是,我就是这样的人,孩子娘的主意没打到,所以就打孩子的主意?这一辈努力不到的事情,也要让下一辈努力,你是想听这样的话吗?”

我见他气白了脸,于是安安静静闭了嘴巴。

过会儿,等他气消了,他摆摆手道:“算了,还是等陆炳回来,我有时间再和他说吧。”

“对了,你另一个大儿子呢?”

“嗯?经儿,他自从跟着陆炳入了锦衣卫就忙了,最近陆炳不是去了大同,都尉府里有些事情他就在帮着处理了。”

“真的只是如此吗?”严世蕃眯起眼颇有点质问的语气。

“那还能有什么?你以为谁都和你似的,整天耍些阳谋阴谋的。”

严世蕃皮笑肉不笑,语气里透着一些阴阳怪气:“但愿是如此吧。”

这话听得我冷不丁抬头,“你什么意思?我警告你,严世蕃,严胖子,你做什么我都不管,但你不要碰经儿,否则——”

“否则如何?小鹿,你莫要忘了,他不是你的儿子。”

“那又如何,他是廉之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

我语气强硬得让他一愣,恍恍有些失神,片刻后,苦笑:“原来这么多年,你还记得他。”

他侧过头去,似乎想掩盖什么情绪,过了会儿道:“我知道了,不过,也劝劝你的儿子,让他好生安守本分,否则,我不会管他是谁的儿子的。”最后一句,严世蕃回过头来的目光透着一种冰冷的凌厉,我心里一怵。

船靠岸了,船舱里一名尤为美貌出色的歌姬收了琵琶领着绍庭在等待着严世蕃。

严世蕃临走前,突然指着那名歌姬像是故意对我道,“刚才忘记说了,拜帖上的是我的爱妾荔娘,告辞,陆夫人。”

倏然一阵绞痛,我捂住了胸口,然后在他不会回头的背后,吐出一口气道:“告辞,严大人。”

陆炳的回来,是在一天夜里,门外聚集了众多官兵车马,周围火把的光芒将他的面容映得消瘦又苍白,身旁的杨博欲要扶他下马,他没有伸手,自己坚持着站到了地上。

“有劳杨大人先将哈舟儿押回待审,明日我就进宫像圣上禀明情况。”

“陆大人客气了,在下知道该如何做的。”

我见陆炳神色不佳,步伐不稳,就要上去扶他,他却示意不用,然后在老刘耳边不知说了什么,老刘立刻搀着他进了府,我就要跟进去看个究竟,杨博却突然喊住了我。

“陆夫人。”他叫得生硬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