饺子与酱瓜(1 / 2)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这早春季雪是没有了,但这饮嘛是要的。”我说,严公子请客自然是要的。

京城有三绝,春风阁的姑娘,碎月楼的茶,还有一坛六必居的老酱瓜。

碎月楼就在长安街的右侧,东临京城第一大娱乐会所春风阁,坐在二楼的靠窗位置一眼就能望尽对面那脂粉旖旎的风光。我想明朝的文人雅客还是很懂得享受的,因为坐在碎月楼里写写诗,没准就能写到春风阁去。

茶倌奉来了两杯泡好的茶,绿卷叶在清水里荡漾,一股茶的清香扑鼻,我用盖子轻扣边缘,吹了口气:“我以为严公子怎么着也要请我喝酒的,结果只是一杯茶。”

“常言道喝酒误事,陆大人每天在镇抚司里忙着审案,这扰人的酒自然是喝不得的,”他转而又一笑,“再说,这明前的碧螺春难道不比误事的酒来得更好吗?”

我虽然不大喝茶,但也知道明前茶,有贵如金的说法,看来严世蕃确实没小气。

我浅啜了一口,又将杯盏重新放下,“严公子今儿找我不是喝茶那么简单吧?”

“天□□晚,出了宫门恰巧碰上陆大人罢了,怎么,难道如今找陆大人喝茶就必须得有事儿吗?还是说陆大人看我,就不像是个喝茶的好人样子?”

他这么一说,我倒一愣,不是我不信他,只是根据他日后的所作所为来看,严世蕃委实不像个好人。

我摸着鼻子讪讪一笑:“怎么会呢,我不过是问问,严公子多虑了。”

他一笑不置可否。然后开口道:“近来陆大人忙的很吧。”

“额,”我顿了一下,不知道他指的哪方面,“还好还好。”

“圣上的事儿要办,衙门里的案子要查,还要操心城东谁家的猫儿掉了,陆大人确实忙的很。”他这么说着,我听得却心里一楞一愣,这些都是我平日的事情,他怎么会知道得一清二楚。然而他又继续说着,语气不紧不慢,“只是,陆大人不光操心了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还能顺带连朝上的事情也一并操心了,拉着夏言从左顺门到东华门,一百丈的距离,陆大人能一口气不喘的跑完,再下也是佩服。”

话说到这份上,我就明白了,敢情严大公子是准备和我算上次的帐。我往他身上东瞅瞅西瞅瞅,白白胖胖一家伙,也没见哪里有损伤呀。

“上回,是事出突然,若是因此得罪了严公子,今日我便向公子赔罪,还望严公子不要往心上去。”一想到面前之人就是贯穿了整个大明史的奸臣,我的内心就不寒而栗。抱着尽量不撕破脸的态度,我以茶代酒一饮而尽。

“你当我是因为那件事情?”他抬眼看我。

难道不是吗?

他放下茶盏,语气幽然:“我只是想提醒大人,那日出宫时,圣上交代的事情大人千万不要忘了。”

又是圣上交代的事情,自从我来到这个时代以后,好像每个人都在和我打着哑谜,他的意思,你的意思,无一不是让我去猜,然而又有谁想过我的意思。

我疲倦的揉了一下眉,“圣上的事情,我没忘,只是最近手头又多了一件案子。想必严公子也该听说了——行人司正,薛侃。”

严世蕃点头,“他的事情我有所耳闻。”

“上面给了三天时间,可是那薛侃嘴巴硬得很。”我有点气馁,但转而一想,严世蕃可是有嘉靖朝鬼才之称的,倒不如我问问他的意见,“话说回来,严公子觉得这件事情的幕后主使会是何人?”

“陆大人,当街妄议朝政可是要挨板子的。”他往椅座里舒服的靠去,人来人往的茶楼下时而传来西厢记的唱词。

“有我在这,谁能打了你的板子。”谁都知道明朝的耳目莫过锦衣卫,严世蕃这是故意给我摆谱。

茶已凉,我唤小二又新添了一杯,然后讨好的将热茶递到了他的面前,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接着慢条斯理的开口道:“陆大人该知道,在下位卑言轻,这些事情原是轮不到我来讲的,不过既然大人问了,那我也不好不说。”

“严公子请讲。”

“薛侃的事情,说难不难,说易不易。张璁虽已升任首辅三年有余,但他诸事未尽,朝中早有议论,圣上碍着他在内阁的情份,面上不说,不代表心里没想法,此番夏言的折子正好顺了圣上的意,半月前霍韬在太和门外挨的那二十板子,就是打的那波人的耳光。”

“那这薛侃又从何而来?”我问道。

“薛侃不过是个小小的言官,他上的这封折子,本来也不是多大的罪过,怪只怪他识人不明,投了张璁,此番圣上正好可以借着这个篓子,将内阁那波人重新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