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2 / 2)

无常簿 矫沂儒 3609 字 3天前

“这……这……”吴地主眉头皱成了疙瘩,“道长能告诉俺,你要把那孩子怎么处理吗?”

“天机不可泄露,交给贫道后是福是祸就再不关你们的事了。”独眼道士露出为难的表情,叹气说道。

“容俺想想,还要和老娘商议……”吴地主说罢,失魂落魄地走了。

三天后,吴地主把自己的大女儿交给了独眼道士,吴招男此时已经五岁了,虽然长高了一些,但是依然很瘦,她拽着自己父亲的衣袖奇怪道:“爹,你要把俺送哪儿去?”

“男儿,乖乖和道长去罢,爹对不起你……”吴地主显然很伤心。

“可是弟弟怎么办?俺答应过娘要好好保护他的,俺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这……很快很快……”吴地主不忍心,只得骗她道。

“那爹到时一定要快些接俺回家啊,要不然弟弟见不到俺会哭的。”小招男认真地说道。

“好,好……”吴地主不再说什么,把小招男交给了独眼道士。

小招男依依不舍地坐上了独眼道士从吴地主家牵的驴的背上,跟着独眼道士走了。吴地主站在村口,直到他们的身影看不见了,才步履艰难地走回了家。

“那丫头从生下来俺就不看好,就像那道士说的,磨死了她娘现在又开始磨俺们了。送走了也好,磨俺们不要紧可别磨坏了俺们吴家唯一的香火。”吴老太太开解自己的儿子道。

“娘,男儿的命格磨人,也不是她故意的……”

“俺也没怪她的意思,她生在咱家也没亏过她啥。一个女娃子,不错了。她要真能救得了全村,也算这辈子没白活。”吴地主没再说什么,吴老太太絮絮叨叨说了半晌才回去自己的屋子。

过了些时日,吴地主渐渐淡化了女儿被带走这件事在他心里的分量,直到中元节之后他开始感到不对劲起来。先是儿子不停地哭,呜咽着好像在叫:姐姐,姐姐……刚开始吴地主以为小儿子还是没有从姐姐离开的伤心中恢复过来,谁知每次儿子哭完后马上又笑了起来,嘴里还是模糊不清地叫着:姐姐,姐姐!似乎是看见了早已离开的大女儿回来而产生的喜悦。吴地主一直在宽慰自己这不过是自己的胡思乱想,可每当这时他都觉得自己在自欺欺人,儿子总是对着面前的空气笑,那明明就空无一人啊!

(待续)

第24章 套娃(3)

“官爷,您行行好,俺们吴家村今年确实收成不好,乡亲们自己糊口都困难,征粮的军队来了好几拨儿了,真的没有多余的粮食上交了。”

“老吴,俺们也知道村里面得了旱灾,但是呢,现在在打仗,身为国家的一员得交军粮不是。听说,你为了村子把自己的娃都送了人了?娃都能舍,舍点粮食根本不算什么。”

不提女儿还好,一提起小不点儿吴地主的心瞬间被揪紧了,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那土军官装模作样地在喝茶,没有看到吴地主的反应,但也没再说下去,吴地主的沉默他也只当是为难。

“这样吧,俺们小队就在你们村儿驻扎了,等拿到了粮食俺们就走。”说罢也不等吴地主回答,就大模大样地进驻到了吴家村,而他本人也理所当然地住进了吴地主家。然而,就从这开始,恐怖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开始发生。土军官和他的手下想吃羊肉,于是把吴地主家产奶的羊杀了两只,第二天死了两名士兵,死时满脸恐惧的表情,后来得知他俩是当天吃羊肉吃得最多的。土军官叫嚷着要吴地主查出凶手,然而还没等查呢,又出了事情。

土军官克扣大家的口粮,愣是带人去村里挨家挨户征粮食,闹得村民哀号不已,吴地主阻止无法,只得也开始缩减家中的粮食用度,自己的儿子在没了羊奶喝后连米粥难道都要改成米汤了吗?可这又能怎么办呢?结果,在士兵们抢完最后一批粮食准备离开后,可怕的事情又发生了,那些士兵接二连三地开始死去,毫无征兆,也无迹象表明是谁杀的。土军官成了光杆司令,又不敢惊动上面,在这政局动荡的岁月,很容易就会摊上罪责,他一面威胁吴地主要是找不到凶手全村都会遭殃,一面提心吊胆地窝在屋子里不敢出门。

吴地主在这一连串的事件发生后变得开始神经兮兮,他总觉得自己不久也会死,他的母亲吴老太太倒是镇定得很,她反过来安慰受到惊吓的儿子:“亏你还是当家,吓成这样成什么样子?!死的都是那些抢粮食的官兵,你怕啥?”

“娘,你不觉得这一连串的事情都跟咱的娃儿有关么?”

“瞎说啥!有啥关?”

“娃儿的奶娘因为奶水变少了,娃儿不够吃才用羊奶喂,官兵们杀了产奶的羊后才死的,之前都好好的。”

“他们那叫恶有恶报,跟娃儿有啥关系?”

“可是娘,这之后娃儿没了羊奶喝就只能喝米粥,那些官兵死了都是因为他们搬走了米,你说这是不是和娃儿有关?”

“胡思乱想个啥!不许想这些没边儿的事儿!去看娃儿要紧!”

“娘,自从送走了男儿我就总觉得不对劲,做梦也总看见男儿。俺们是不是还得叫上次那个道长来看看?”

“看啥?现在哪还有闲钱请道士?再说上次请他来,东西没见拿少,可结果呢?收成不还是照样不好?”

“话不能这么说呀娘,今年整个就是一不顺,现在村儿里还死了人。还是再让道长来看一次吧,这次看不好就啥也不给他。”

吴老太太听到这里不再说什么,儿子说的这些其实她也有所感应,只是碍于自己是长辈和代理族长的身份,不能表现出慌乱。她听了儿子的话,寻思半晌,觉得有些道理,于是同意再请上次那个道士来看看。吴地主赶忙派了个人去找那名独眼道士,心想这回可不用提心吊胆了。但事实远没有他想的那样好,就在他派人出去的这天晚上,他的担心应验了。

因为家里面再养不起那些下人,所以在辞退一些人的同时,吴地主不得不在一些家事上亲力亲为,这天晚上他跟着管家巡夜,来到小儿子的房间,他打发走管家和奶娘,想和儿子一起睡。半夜,一阵冷风刮醒了他,他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心想窗户睡前明明都关了啊,怎么这会儿开了呢?待他摇晃着起身,下意识往身边摸了一把,这一摸不要紧,他瞬间惊得清醒了过来,睡在身边的儿子不见了。

这大半夜的,儿子才不到两岁,走路都费劲,能去哪儿呢?他慌忙起身刚想去寻,就看到了令他震惊的一幕:月光透过开着的窗户照进屋里,照到一个小小的身影上,这个身影吴地主再熟悉不过,而自己的儿子正躺在她的怀里安睡。吴地主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他使劲揉了揉眼睛,没错,那个本该已经被他送走的身影竟又回来了。

“男儿?”吴地主试探着叫了一声。

女孩没有对他的叫声起反应,而是继续哄着怀里的男孩儿。

“男儿?你怎么回来了?是道长让你先回来然后他随后到?”吴地主想到他派了人去请独眼道长的事。

女孩儿幽幽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轻描淡写地回道:“他死了。”

“谁、谁死了?那个道长?他、他怎么死了?所以你回来了?”吴地主一气问了好些问题。

“他活该,那些拿着枪的人也活该……”女孩儿幽幽地说道,“要保护弟弟,他们……拿走,弟弟就没有了。”

吴地主听得一头雾水,还想开口说什么,可张张嘴又不知问什么好。自己的女儿被自己亲手送给了别人,如今她不声不响地回来了,自己不仅没有久别重逢之喜,竟然还生出一股惊惧之心。眼前的女儿是那么的不真实,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男儿,你是几时回来的?回来怎么不跟爹说一声呢?”吴地主半天挤出了这一句。

女孩又开始保持沉默,不知怎地,吴地主觉得她身上的那一身红衣非常刺眼,不仅如此,女孩所坐的椅子下积了一滩水,仔细来看,女孩的脚上似乎挂着什么东西往下坠着。这一幕让吴地主的心倏地一沉。

“男儿,把娃儿交给爹吧,你小,抱不动,会摔到弟弟的。”吴地主说罢伸手要去抱自己的儿子。谁知女孩一躲,不让他碰不说,还抬起头恶狠狠地瞅着他,眼白中泛着丝丝可怖的血红。

“不许碰他!娘说要俺保护弟弟,你们让别人抢了弟弟的吃食,你们都是坏人!”小女孩大声咆哮着,像一头要张嘴吃人的猛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