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2 / 2)

宁泽听话的垂首,这时门边立着的礼官唱诺,请她们上前,宁泽跟着魏萱规规矩矩的给上首的老人行了大礼。

口中道:“给老夫人请安,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声音暗哑,上首的人一愣,旁边的嘉宁公主也有些愕然。宁泽也是觉得麻烦,在众人面前只能压着嗓子说话,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用正常的声音说话了。

魏萱忙解释道:“小女吃药太多,损伤了嗓子。”

更让众人吃惊的是嘉宁长公主从罗汉床上下来,亲自扶起了宁泽:“我仰慕韩小姐已久,今日才得见,韩小姐比我想象中还要出众几分,真是我见犹怜。”

仰慕她?或者韩仪清?宁泽笑说不敢,又给她行礼,嘉宁也不多做纠缠,转身又坐到了魏老夫人身边。

宁泽这才有机会看上首坐的这位老人,和她想象中不一样,不是慈眉善目的老者,头发虽然有些花白看着却很年轻。

魏老夫人对她和别人并无不同,随手给了她件礼物,就让她去坐了。

只是宁泽坐在堂中,明显能感觉到周围许多眼神在打量她,她以为自己会害怕,现在内心却觉得十分平静,少不得又感叹多活一世还是有好处的。面上带着笑低着头默不作声,谁来同她说话,她便应两声,不一会有丫鬟引着她们这些年轻的姑娘去水榭,走了没两步肩膀被人拍了下,回头见是黄秀梅。

“最近给你递帖子也不见你回复,那日我骂了沈大人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黄秀梅穿着天青色束腰绣裙,虽然笑吟吟看宁泽,却还是难掩面貌上带出的那份尖锐,其实她这个人虽然说话偶尔尖刻,做事却很圆融,也不知为何长相上偏偏不讨喜。

宁泽知道她递帖子的事,不过都被韩仪清压下了,韩仪清一方面是真生气,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宁泽故意拒绝了她,此时她追上来,宁泽只好佯作生气道:“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你还……你以后可别这样说了!”

说完自己都觉得牙齿酸,黄秀梅拉了她走进水榭坐到稍微僻静的一角,说道:“你可知道那位长公主为何拉着你说话?”

韩仪清虽然是侯府嫡女,父亲官职却不高,她却攀上一门好亲事,想也知道这嘉宁长公主说仰慕她的一番话自然和她的亲事相关。

黄秀梅道:“她呀,十六了还没招驸马还不是因为喜欢沈大人!你将来的日子可有些艰难,难的是她的身份太尊贵不好对抗,别的到也不当事。”

她又指了另一处水榭上的命妇们给宁泽看:“你看她们活得才是真的艰难,每日笑脸迎人上行下效的,失了趣味,你可莫学她们。”

宁泽看向她,笑说:“秀眉说的很是!”

黄秀梅见她笑了,才道:“我这般道歉的法子可有诚意?”

宁泽慢慢的点了点头,笑说有。却听到一阵喧哗声,她扭头一看,见韩仪清的堂妹韩仪琲苍白着一张脸站在水边,似乎吓得手足无措,而水中冒着泡,不多时露出一个头来,韩仪琲才“哇”一声,哭倒在地。

宁泽去看水中那张脸,虽然头发都湿了,却还是一副十分干脆利落的眉眼,正是前些日子刚见过的宋楚文。

此处一水三亭榭,左右两边是为少爷小姐准备的,中间是各家夫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韩仪琲故意还是时机凑巧,这时一群少爷公子正被人引着经过此处,幸好宋楚文会浮水,见人经过又沉了下去。

有些公子发觉不对连忙走了,更多的公子在窃窃私语,更甚者有些踮起脚朝水中看,似乎就等着宋楚文再次浮上水面。

这些纷纷议论里含着狎玩嬉笑,似乎在看闹剧,不带有任何同理心。

宁泽知道她不应该站出来引人注目,但是她不能,此处开阔,除了岸边杨柳别无遮挡,水里的姑娘游再远也挡不住这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她受过很多非议,知道其中艰辛,不愿意别人和她一般遭遇,宁泽起身道:“你们平时满口之乎者也,这就是你们的规矩礼仪?但凡有些廉耻心就转过头去,不准看!”

她这声音很大,情急之下哪还记得压低声音,但是岸上那群人也就脸色变了变,并不搭理她这些话。

宁泽气道:“躬自厚而薄责于人,你们不是君子!”

其中有些人讪讪然,开始有了松动转身离开,却还有另一些无赖不为所动。

这时有人穿着绯色文绣鹤鹿同春的长袍走了过来,他站在这些人身后,脸上没有什么情绪,语气也平平静静的说:“需要我再重复一遍韩姑娘的话吗?”

声音也不大,却比宁泽有用许多,这群人慌慌张张给他行礼,呼啦啦全都背转过去,对面就是一堵墙正好让这群纨绔面壁思过。

第24章 有凤

宁泽一眼便看到了他, 沈霑生的极好, 在一群人中更显得仪望风表, 迥然独秀,让人不自觉的把目光都投在了他身上。

他虽然久居高位,却不会让人望而生畏, 不知道的大多以为他是个折露沾袖的清贵公子。

此时他尚且年轻, 眉宇间没那么多阴郁, 宁泽看过去觉得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又想到若不是上辈子撞破了他的“好事”, 兴许自己不会招了秦夫人忌恨, 也不会死,转念又觉得是她自己没有争取生机也怪不得他。

“我儿,我儿……”有人在她身边跌跌撞撞的经过,口中不迭声的叫唤。

这声音叫醒了宁泽,她不自觉的又盯着别人看了, 这可不是韩仪清能做出的事儿, 她一时赧然一时又怕被人识破什么,忙半侧身,转了视线,眼角余光去看岸边, 早没了沈霑踪影,这才松口气。

宁泽见经过她身边的夫人一脸惊慌,再听她口中称呼心里猜测这大约便是成国公夫人。

“她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落水的是宋楚文,这般大呼小叫的真不像是一品夫人。”黄秀梅皱皱眉, 贴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宁泽要点头同意,却又想到自己现下的身份,分裂似的剜了她一眼:“不要乱说。”

有仆妇放下绳子,宋楚文冒出头抓住绳子,竟然十分利落的自己攀了上来,她母亲赶紧用披风包裹住她,她年龄小小,却不惊慌,走过宁泽身边时,宋楚文顿了顿道:“多谢你救我,来日我自当还你。”

语气妗傲自持,不再像七夕节时那般热络,一字一句却掷地有声。

前面不远,进水榭的转廊上韩仪琲已经被其母小田氏压着等在那里准备赔礼道歉。官高一级压死人,韩仪琲的父亲韩劲松是户部右侍郎,而宋楚文的父亲是户部尚书,正好是他的顶头上峰。

黄秀梅又碎碎念似的说道:“宋楚文和你那个堂妹都心仪徐呈徐世子,这俩人恐怕是因此起了口角,只是和小霸王宋楚文对上,你堂妹有些不自量力了。”

宁泽瞧了黄秀梅一眼,实在忍不住促狭道:“你从前清高的不食人间烟火,又自来目下无尘,怎么现在也念叨起这些儿女情长来了?”

“谁目下无成,哪有你这样贬低人的!”

黄秀梅有些生气,七夕的时候魏时枟说她与世隔绝,她一直记在心里,回到家便着人给她好好说了说京城中这些事儿,一桩桩一件件琐碎又无聊,听着让人昏昏欲睡,但她好歹记下了一二,此时学着丫鬟的语气说给宁泽听,本想说自己也不是那么清心寡欲,长进了,只是似乎用力过猛,遭了嘲笑。

她本也不在意这些个,这次魏时枟那个讨厌鬼因为小日子到了没过来,她似乎也不用表演给谁看,想了想转开脸自去看水上仙鹤“倒栽葱”似的捉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