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前行礼:“拜见大长公主。”
“许久不见, 你怎还是这么见外。”大长公主走过来,将我扶起, 笑吟吟地将我上下打量,“听说你不仅帮元初夺得了扬州, 还为秦王夺下了雒阳。我等每每说起你, 皆颇是欣慰。”
她说话的语气颇是和蔼, 不知道的人, 大概要以为我是她的侄女或什么人。
我心想, 她不去俳优行当里做个教习,着实是屈了才。
“公主过誉了。”我亦微笑, 谦虚道,“不过是做了些分内之事。”
“这般谦虚做甚。”大长公主说着, 牵过我的手,转身向立在院子里闲谈的众人道,“诸位, 这便是妾先前提到的云霓生。”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来。只见这里有十几人, 有我从前见过的,也有没见过的,都是豫州的诸侯。
秦王和桓肃正在交谈,闻言,也将目光看过来。
我不由地哂然。
大长公主这般和蔼可亲地抬举我, 着实出乎我的意料。不过我知晓,她的殷勤断不可轻易受了,荀尚等一干人的尸首都是前车之鉴。
我跟着她走到秦王和桓肃面前,不着痕迹地手抽回,向二人行礼:“云霓生拜见秦王,拜见靖国公。”
桓肃认得我,没答话,只将目光在我面上打量。
秦王道:“你来得正好,孤与靖国公刚刚谈起扬州之事。以你所见,扬州当下之势如何?”
我看了看秦王,只见他也看着我。
心底倏而回过味来。
扬州之势,他不会不知道,桓肃也不会不知道。他之所以故意问我,乃是因为我当下名义是皇帝的使者,故而扬州之事,自当由我来言说。换而言之,秦王是在为我撑起场面。
他倒是有些玲珑心思……
我正色答道:“禀殿下,当下扬州之势大好。扬州与豫章国水陆兵马十余万,皆由圣上调遣。桓侍中和沈都督,皆当世名臣,才能卓著,无人不称道。只待殿下平定中原,与圣上南北回师,还都雒阳,天下可平定无虞。”
秦王颔首,看向桓肃,微笑:“云女史所言极是,国公与皇姊养育出元初这般栋梁之才,实教天下人艳羡。”
桓肃瞥我一眼,亦笑笑,谦道:“犬子不过有些虚名罢了,何足挂齿。”
大长公主道:“子启当下已得雒阳,未知接下来有何打算?”
秦王道:“京畿这些年来灾乱频仍,无论雒阳还是毗邻诸郡,民人流离,田土荒芜,以致各地仓廪空虚,萧条疲惫。孤决意好好休整一番,充实京畿,以为后盾。”
“哦?”大长公主道,“未知子启有何举措?”
秦王笑了笑,却道:“此事举措颇多,不可一言而概。长姊何时若有了空闲,弟可细细告知。”
大长公主微笑:“如此,妾必洗耳恭听。”
正寒暄着,内侍来禀报,说蒋亢到了。
秦王应下。未几,另一个内侍走进院子,身后跟着一个中年人,步履稳健,正是蒋亢。
在一群穿着锦衣,高冠博带的诸侯之中,蒋亢身上的灰色布袍显得颇是扎眼,其人却颇为气定神闲,全然并不因为衣着粗劣而看上去低人一等。相反,那些诸侯看着他,一时竟是鸦雀无声,似乎被镇住了似的。
蒋亢目不斜视,径自走到秦王面前,向他端正一礼:“明光道兖州都督蒋亢,拜见秦王。”
这话出来,周遭的人,神色颇是微妙。
蒋亢这兖州都督,当然不是朝廷封的,在秦王和一干诸侯面前这般落落大方地自称,颇有些嚣张的意味。
秦王并无恼色,颔首道:“蒋将军千里迢迢而来,一路辛苦。”
蒋亢道:“某身负教中重托,不敢怠慢。”
秦王与他寒暄两句,蒋亢又与大长公主等人见礼。
跟方才见到我的时候一样,大长公主对蒋亢也颇是客气,问了一番路上顺利不顺利之类的闲话。
蒋亢一一答了,未几,看到我,脸上微微露出讶色。
我莞尔,与他一礼,道:“多日不见,蒋将军安好?”
“女君。”他还礼,神色和气,“未知女君在此,某着实失礼。”
我说:“将军言重。”
“想来将军先前与桓侍中会面之时,已见过了云女史。”秦王道。
蒋亢答道:“正是。”
秦王颔首,对大长公主道:“既是故人,正好可省去许多不明之事,乃是大善。”
大长公主淡淡一笑,看了看我:“是啊。”
我仍谦虚地笑。
蒋亢又与其他诸侯见礼。与大长公主相比,这些诸侯表现得冷淡了许多,蒋亢与他们行礼,就算有秦王在一旁引见,他们也大多淡淡地应了声,不多表示。
这情形并不奇怪。他们常年养尊处优,连朝中的世家大族都未必看得上,自不屑于与蒋亢这般出身平庸的反贼平起平坐。今日他们来到这里见蒋亢,大约是碍着秦王和大长公主的面子,要他们赔着笑脸不摆架子,那是万万做不到的。
蒋亢对此似丝毫不以为忤,大大方方地与众人行过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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