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道:“云霓生是在下贴身侍婢,无人比在下更知她。”
秦王莞尔,颇有些意味深长,片刻,却颔首:“原来如此。”说罢,他忽而道,“黄遨那尸首,元初见过么?”
公子道:“见过。”
“确是黄遨无疑?”
“自是无疑。”公子的声音中有些诧异,“殿下以为有诈?”
秦王道:“不过有些惋惜罢了。元初与黄遨那一战,以动治动,出奇制胜,若无先帝遇刺之事,必为天下传颂。”
公子谦道:“殿下过誉。”
秦王叹道:“元初每每出战,皆有大胜,可见元初之志,实不在官场,而在沙场。”
我听到这番言语,虽觉得秦王大约又打着拉人的主意而吹捧,但这话说得的确不错,秦王对公子的想法猜得甚是透彻。
公子道:“无论沙场庙堂,皆在下报国之地,并无差别。”
秦王道:“然当今之世,若要报国,仍需得将兵驰骋。”
这话里似乎藏着些别的意思。公子显然也听了出来,道:“未知殿下此言何意?”
“邺城都督手握重兵,把守一方门户,元初此番辞官,孤以为实在轻率。”秦王的神色和声音皆是平静,“不过不久之后,当另有转机,望元初抓紧才是。”
公子讶然:“转机?”
秦王却不多说,望了望外头的夜色,莞尔道:“今日与元初相聚,孤甚欣慰,时辰不早,孤就此告辞。”说罢,他从席上起身。
公子亦起身,向秦王行礼,而后,亲自送秦王出去。
我见状,亦不再久留,看外头庭院无人,赶紧溜走。
回到屋子里,不久之后,公子也回来了。
果然,他迫不及待地将秦王刚才在堂上说的话告诉我。
我随着他在榻上坐下来,一边听着他说,一边给他盛上茶。
公子说了一会,停下来喝一口茶解渴,忽而看着我:“你方才一直在这室中?”
我也瞅着他,面不改色:“当然是。你教我定要留在此处,我便留在了此处。”
公子道:“那我说这么许多,你怎全然无吃惊之色?”
我不以为然:“秦王又不是神仙,他的想法有甚难猜。”
公子抬眉,来了兴致:“哦?你猜猜他还说了什么。”
有甚好猜,小儿一般……我腹诽着,心底却是一阵甜。因为我知道,他只有在我面前才会这样。
我想了想,故意道:“秦王说了他为何回京?”
“不曾说。”公子摇头,“不过他提起了你。”
“哦?”我问,“他说了我何事?”
公子道:“他猜到了你祖父就是楚国的云先生。”
我露出讶色:“真的?他如何说?”
“未曾说细说,大约只是从二者都姓云生出些猜错。”公子说着,停了停,道,“他还说起一事,我甚是不解。”
“何事?”我问。
“秦王说当今之世,须得手中有兵。还说我那邺城都督虽辞了,但兴许不久会有转机。”公子眉头微微皱起,“霓生,以你之见,秦王可是预备着做何事?”
我知道他心里所想,摇头:“不会。就算秦王有篡位野心,也不必亲自动手。京城里的这些人 ,哪个是安分的,还不如等一等,待闹起来些,秦王再领兵戡乱岂不美哉?三年前先帝病重,秦王受大长公主数次邀请,保证内应,方才领兵至此。如今秦王还未去辽东,兵权尚未回到手上,他更不会轻举妄动。至于他对你说的那什么转机……”我停了停,道,“我虽也想不出那是何意,但此言不假。你也曾说过,要在朝中立足,不可无兵马。这些年,你虽数次将兵出征,但皆临时委任,归朝后仍是文官。若非先帝遇刺,你留任邺城都督乃是甚好。”
公子颔首:“我亦是此想。”
二人说了一会话,见天色不早,各自去洗漱,准备歇息。
说实话,我一直蠢蠢欲动。
先前我与公子半途被秦王搅局,教我十分恼火,仿佛一只饿极的猫盯上了一盘烧肉,正要下爪去顺走一块,却眼睁睁地看着肉被人端走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坐在镜前梳着头发,一边盯着镜子里的人一边盘算着,等会躺到了榻上,我务必要拿出俾睨天下的气势来,公子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
“你在做甚?”正想着,公子的声音忽而在身后响起。
我一愣,回头看去,忽而觉得心头窒了一下。
公子刚刚在浴房里冲洗了回来,身上穿着单衣,如从前一般,松松垮垮的,露出喉结下的一片胸膛,结实而细腻。
脸热了一下。
别那么没出息。心里骂道。
我若无其事,一边转回头一边继续手上的动作:“自是在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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