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章王宣告礼成。
宾客皆向皇太孙和皇后行礼,又向梁王祝贺。
梁王谦道:“不佞才学疏浅,担此重任,实惶恐不安。今后唯勠力以赴,方不负圣上及中宫所托。”
皇后虽也身着丧服,但气色甚好。虽未穿戴华贵饰物,但仪态雍容,不怒自威,坐在榻上,全然没有了从前跟在皇帝身边时的低眉顺从之态。
她让皇太孙到跟前,道:“梁王为太傅,日后便是皇太孙师长。皇太孙凡事皆要听太傅教诲,切不可妄自独断。听之信之,慎之省之。”
皇太孙向皇后一礼,道:“臣遵命。”
皇后看着他,淡淡一笑。
长公主站在一旁看着,亦面含笑意。仪礼前,她向皇后见礼,言语举止皆恭敬得恰到好处,让人挑不出错来。
弟子礼之后,东宫中摆开谢师宴,众宾客纷纷入席。
这是宫变以后,宫中的第一场大宴。不过因得太子丧期,菜肴简朴,没有酒,连佐宴的乐师也没有;而皇后在场,众人无甚话语,宴上只有碗筷轻碰之声。在我所见过的宫宴之中,这般安静还是首次。
皇后和皇太孙坐在上首,梁王、豫章王、长公主和平原王等依次列下。
平原王身旁,是王妃庄氏,身后则立着庞玄。
平原王妃亦出身于琅琊郡望族,其母与桓瓖的母亲昌邑侯夫人是堂亲。她两年前嫁给平原王,近来因得皇后得势,亦频频露面。
而庞玄自从宫变之后,被拔擢为平原王府卫尉,总管王府之兵。看得出皇后对这个儿子的性命颇为重视,将王府的护卫之责交与了母家的亲信。平原王每每出入,庞玄皆跟随左右,形影不离。
皇后用了两口菜,向服侍皇太孙的内侍问起皇太孙近来的起居。
内侍恭敬地一一答了。
皇后对梁王道:“如今皇太孙已拜过了太傅,东宫也已修葺完毕,皇太孙总在太后宫中也不成样,我看还是早日搬回来才是。”
梁王微笑,应道:“中宫此言甚是,宴后,臣便着手安排。”
皇后又对豫章王道:“听闻王后还在豫章?那边毕竟无良医,还是择日接回雒阳来才是。”
豫章王微笑:“雒阳离国中实在遥远,路途颠簸不平,还是让她留在那边的好。如今朝中也已稳当,臣寻思着,过些日子就回去陪她。”
宴上众人闻得此言,皆露出讶色,相觑以目。
豫章王言下之意,便是要辞去朝臣之职,回豫章就国。这若是当真,自然又是一件大事。豫章王虽已与赋闲无异,但他仍是仅次于三公的重臣,且曾被皇帝寄予厚望。当前这般情势下,许多人心底里仍视其为中流砥柱,企盼着他能够站出来牵制独大的庞氏。而他一旦离去,朝中便再也无人可撑起对抗庞氏的头。
当然,这对于庞氏而言,自是大好。
皇后的神色变得和善,叹道:“妾久闻豫章王与王后情深义重,如今看来,名不虚传,堪为治家楷模。”
豫章王含笑:“中宫过誉。”
皇后叹一声,道:“只是如今圣上卧病,而皇太孙仍年幼,诸事却是全落在了妾的身上;殿下再离去,只怕我等更是支撑辛苦。”
长公主在下首闻言,唇角弯了弯,夹起一片蜜藕放入口中。
豫章王道:“中宫贤能,乃众所周知;朝中亦有诸多栋梁之才,臣老朽无用,常自惭形秽,返国于朝政无损,社稷仍可安稳,垂拱而治。”
皇后莞尔:“豫章王总这般谦虚。豫章王之能,圣上亦常称道不已,若你算得老朽无用,我等岂非尘土也不如?”
旁人都笑起来,豫章王亦笑,看看梁王和长公主,不多言语。
这宴席无甚乐趣,用完即散。
皇后与旁人说了两句话,摆驾回宫。众人忙行礼相送,皆恭敬之至。
豫章王称王府中还有事,向梁王祝贺了两句,亦自行离去。
而剩下众多宾客之中,最得意的,莫过于平原王。许多人围在他的身旁,竟比皇太孙身边热闹多了。
梁王安排了中庶子等职官护送皇太孙返回太后宫之后,亦走过来,与平原王叙话。
平原王对梁王道:“皇叔,我听闻荀尚府中的藏书,都交往了太学,可有此事?”
梁王道:“确有。圣上曾下令,罪臣家中查抄的书籍,一律没官,送往太学,以充书库。”
平原王道:“可我那日去太学中,查抄书籍的府吏却与我说,册中有好些对不上,只怕遗失了不少。”
梁王讶然,笑了笑,道:“当日入荀府时,确出了些乱事,许是军士疏漏了。殿下可知是何典籍,待不佞再遣人去查找。”
平原王道:“劳烦皇叔。”
“殿下珍爱典籍,世人无出其右,臣略尽绵薄之力,乃是应当。”梁王说着,像想起什么,道,“是了,臣近日来收了些古本,正欲邀殿下品鉴,不知殿下之意如何?”
“哦?”平原王露出笑意,看了看庞玄,道:“我今日恰是无事,不若稍后就去太傅府中。”
庞玄亦颔首。
梁王道:“如此,敝舍荣幸之至。”
“殿下要去何处?”这时,平原王妃闻得话语,走过来。
平原王道:“我今日往梁王府上观典籍,晚些回府。”
“哦?”王妃道,“殿下与何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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