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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凉殿建在一片池畔,殿阁的花园连着水榭,虽值仲夏,却甚是凉爽。池上和风吹拂,能听到宫中的乐伎在远处缓声而歌,是上佳的休憩之所。
我跟随公子来到的时候,谢浚和秦王已经等候在水榭里。看到公子,谢浚微笑上前。
“元初,”他说,“我方才正与殿下说起你。”
公子与他见了礼,旋即走到秦王面前,行礼道:“外甥桓皙,拜见殿下。”
“你我既是甥舅,何须如此拘礼。”秦王将他扶起,将他打量,称赞道,“翩翩如玉,果有当年桓司空之风。”说罢,他笑笑:“孤当年离京之时,元初还是小童,如今已当上议郎。我虽常在边陲,仍时常闻得你的名声,方才子怀与我说起你征伐之功,真乃少年英杰。”
公子谦道:“殿下过奖。”
秦王颇为随和,与公子和谢浚三人在水榭中坐下,与公子说起了西北平叛之事,相谈甚欢。
我和青玄等侍从隔着丈余跟着,望着繁花锦簇的景致,百无聊赖。
他们谈论了一番兵法之后,只听秦王道:“石燕城之战虽险,然孤以为,其要害之处乃在遮胡关。孤观战报时,有一事甚为不明,须得元初解惑。”
公子问:“何事?”
“元初在遮胡关时,如何察觉了鲜卑人有地道?”
公子道:“不瞒殿下,此实非我之功。若无霓生,只怕我等已为鲜卑人所破。”说罢,他回过头来。
我愣了愣,只见众人的目光都跟着他落在了我身上。
公子将遮胡关之事告知秦王,秦王听罢,也看着我,饶有兴味:“你叫云霓生?”
我只得上前行礼:“奴婢云霓生,拜见殿下。”
“你会问卜之术?”
“禀殿下,正是。”
“原是异士,不知师从何门?”
我恭敬答道:“奴婢无门无派,不过是祖传小技,全凭运气。”
秦王颔首,对公子道:“孤从前闻古人可凭星象贞问卜知敌情之事,尝不以为然,不想竟是确实。如此说来,元初文武兼备,身边亦卧虎藏龙。”
公子道:“殿下过誉。”
秦王笑了笑,继续与公子说兵法。
他说话时,再不曾看我一眼,如旁人一般,当我是个无足轻重的奴婢。
我转开头去,望着渐暗的天色,继续赏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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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没有食言,让宫人去取了宴上的各色小食给我,盛了满满一只食盒。
回桓府的路上,我一边吃着,一边听公子抒发他对秦王的钦佩之情。
“若圣上当初不曾将秦王换下,河西战事恐怕不会拖过仲夏。”他感慨道。
我说:“何以见得?”
公子头头是道地分析:“秦王在河西时,已将秃发磐驱赶至凉州北部戈壁之中,断其水粮,几乎置于死地。后圣上令荀尚换下秦王,攻势阻断,秃发磐得以喘息,重整旗鼓。若不曾有撤换之事,秦王不必厮杀,只消利用戈壁绝境便可将他困死。”
我一笑,道:“可若是如此,公子亦无以封爵入朝。”
公子“哼”一声,不以为然:“那又如何,我要封爵入朝有甚艰难,又不是只有去河西一途。”
他自恋起来的时候,万不可反驳。
我咬一口香糕,附和地笑道:“公子所言甚是。”
公子在宫中待了整日,晚上,他很早便安寝了。
我躺在偏室的榻上,过了许久,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在一处颇败荒废的道观里,我躲在只剩下半边的泥塑神像身后,望着堂上说话的众人。祖父一身羽衣,端坐上首,正与来宾说话。
他每次这般装扮,再配上那副一本正经说话的声音,我都觉得好笑得很。
我尽量忍住,可发出的声音仍惊动了坐在神像面前的人。
那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身上的衣饰虽不华丽,但看得出不是寻常人家之物。
他不满地转过头来,目光正正与我相对。
我忙捂住嘴。
祖父仍在说着话,声调平缓,我听得半懂半不懂。不多时,他提笔蘸墨,在铺开的白纸上写下了几个字。面前的人忙翘首围观,待得看清,哗然一片。
我前面坐着的那个少年突然站起身来,质问道:“不知先生有何凭据?”
祖父看他一眼,抚须道:“天意何须凭据?”
少年怒道:“妖言惑众,是为可诛!”说罢,便要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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