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告退。”扫了旁边那两个人一眼,厉奉行嗤之以鼻,起身扭头就走。
韩霄是个暴脾气,可当着圣上的面,总不能太失礼,只得硬生生憋着,憋得一张脸通红。
大殿的门被关上了,江玄瑾看向韩霄:“在下有一个问题想请教大人。”
“韩某才疏学浅,哪里能解答君上疑惑。”韩霄寒着脸拱手,“先告辞了!”
说着,抬步也要往外走。
李怀麟在上头看着,摇了摇头。这韩大人的脾气真是百官里最差的一个。竟然连紫阳君的颜面也敢拂。
然而,江玄瑾并没有生气,看他要走,反而是起身,飞快地上去将人拦住了。
“大人留步。”他抬眼看着他道,“这问题只有大人能回答。”
韩霄本就看江玄瑾不顺眼得很,再加上方才他那偏帮厉奉行的态度,更是让他气不打一处来。眼下被人拦着,韩霄终于是忍不住,一拳就朝他打了过去!
“韩大人!”李怀麟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皱眉低喝。
云岚清也惊得够呛,先朝皇帝行一礼,再快步上去想拉架。
然而,这虎虎生风的一拳并没落到江玄瑾的身上,云岚清瞪眼瞧着,就见紫阳君伸手接住他的拳头,手上力道以柔化刚,在空中划出一道斜弧,然后竟分毫不差地将他力道还了回去。
呯——
韩霄后退半步,脚跟使劲踩着地才稳住身子。再抬眼看他。脾气已经小了一半,转身回到御前,闷头跪下。
“什么问题?”他没好气地问。
跟着他走回去几步,江玄瑾低声道:“韩大人一世英明,到底因何情愿名誉扫地,也要拥护丹阳长公主?”
“这个问题朕也想知道。”坐上的皇帝看着他们道,“皇姐虽然本性不坏,但所作所为没有一件值得赞颂。两人大人何以护她至此,甚至不惜在结案之后也要为她鸣冤?”
这话从江玄瑾嘴里出来,韩霄和云岚清至多觉得心情复杂。但从皇帝嘴里说出来……韩霄苦笑,他觉得悲凉,从心尖悲凉到了后背。
昔日长公主尚在,一袭瑶池牡丹宫装烈烈如火,坐在高高的戏台边儿上,低头看着他。
“韩大人。”她说,“你可想好了,跟我一条船,往后你就再也得不到赞赏与敬仰,你二十年攒下来的好名声,会统统付诸东流。”
那时候韩霄回答得很漂亮:“公主一介女流尚且无惧无畏。臣何以怯之?”
丹阳听见他这话便拍手笑了,笑完又不服气地道:“我可不是普通的一介女流!我有个了不得的皇帝弟弟!”
对于这话,韩霄是不以为然的,李怀麟继位五年仍无任何建树,何来“了不得”一说?
丹阳一扫他的表情就猜到了他的心思,当即叉腰瞪眼:“你别看不起人!再过几年,怀麟定会受万民赞颂!他会是个很好的皇帝!”
说着,又扭头看向远处飘着的皇旗,眼神很是笃定:“绝对会的!”
看着她的眼神,韩霄明白了。撑着长公主有勇气卷进无数争端之中的,不是她的身份,而是李怀麟。这么多年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让她的皇弟能安坐皇位。
而如今,李怀麟也问他们:为什么呢?
韩霄红了眼,张了张嘴,很想拍着御书桌把所有事都告诉他!管他三七二十一,总不能让长公主死了都还背着那么多罪名!
然而,看了一眼那被随意扔在了桌上的供词,韩霄闭了嘴。
不会有人相信的,就算他替丹阳伸冤。写他百八十张供词,也一样会像这两张纸一样,被随意放在这里,当个没有说服力的胡言乱语。
颓然地低下头,他苦笑道:“微臣觉得公主是个好人。”
江玄瑾皱起了眉,李怀麟对这个答案显然也很是不满意:“这里没有外人,大人为何不愿直说?”
韩霄没再吭声,旁边的云岚清却是上前一步,看着江玄瑾道:“君上亲自定下公主的罪名,亲笔写的罪状,亲手送的毒酒。如今还问我二人这个问题,不觉得荒谬吗?”
要杀她的是他,他已经认定丹阳长公主是个穷凶极恶罪该万死之人,就算他们说再多好话也无用,那又何必问呢?
江玄瑾低头沉默片刻,道:“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并不是针对她。”
换做任何一个人,只要证据确凿,又犯的是不可饶恕的大罪,他一样会亲笔写罪状,亲手送毒酒。
这话云岚清和韩霄显然是不信的,云岚清拱手道:“君上若当真心有疑惑,不如认真再将司马丞相的案子查一查。司马丞相并非长公主所杀,这一点,您权且可以当做我二人当初拥护长公主的原因之一。”
说罢,又朝李怀麟行礼:“韩大人今日行为鲁莽,臣愿带他下去领罚。”
李怀麟皱眉看了这两人良久,点了点头。
云岚清带着韩霄离开了,御书房里就剩了两个人。
“君上。”李怀麟问了一句,“您是不是怀疑皇姐是冤枉的?”
江玄瑾摇头不语。
本是很清晰的一件命案,可因为桌上那两张状纸,好像又起了些雾。
他方才说结案没必要追究是假的,只是为了稳住厉奉行罢了。丹阳曾是他的学生,又曾与他斗过多年。她的死有疑窦,他必定会查。
只是,韩霄和云岚清那些人,恐怕暂时是不会对他说真话的了。
收敛心神,他转了话头朝李怀麟道:“臣即将娶亲,下月二十一前后,还望陛下提前准个假。”
李怀麟本还在细想皇姐的事情,一听这话,惊得直接站了起来:“君上要成亲?!”
“是。”
“哪家的姑娘这般厉害,竟能让君上有了成家的心思?”李怀麟又喜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