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安慰道:“老三,安心养着,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如果说周皇后的死让皇帝下决心将四皇子逐为藩王,那么卫郡王的死便让皇帝开始重新审视起这个爱子来。
像是为了印证皇帝这句话,卫郡王挣扎着从嗓子里滚出一句似是而非的吼声,虽然字词不清楚,但是其中悲哀与凄凉,依旧是被众人听了个明白。“父皇……”
只说了这两个字,三皇子头一歪就死了。
比起周皇后缠绵病榻数日,三皇子死的倒是干脆。
皇帝虽然知道这个儿子情况不好,也没料到居然就这么在自己面前咽气了!周皇后尚且可以说是中毒,四皇子只是催化剂,可是三皇子这个的确是皇帝想辩解,也无从下手!卫郡王刚才还气喘起伏的胸膛霎时间归于平静,牢里只能听闻罗冰弦的抽泣,还有每个人都下意识放轻的呼吸声。
皇帝死了个儿子,还是心爱的另一个儿子杀的,纵然再怎么镇定自若,也不免喉结痉挛一样,许久说不出话来。孙秀都在一边提着心,皇帝这是身子好,不然气的中风了,这事儿就更大了。可是此时,周皇后卫郡王已死,再搭进去四皇子一条命,皇帝显然也是不大愿意的。他会处置四皇子,却绝对不是杀了他。
虎毒不食子,他更愿意相信周皇后那事儿乃是恪昭媛怂恿,三皇子这事也是一时失手。
“皇后病情骤变一事,系卫郡王所责。卫郡王牢中悔恨至极,触柱而亡。宣帝念其尚存悔过之心,着削其郡王爵,仍以郡王礼下葬。”
这件事情缩成史料,不过也就这么一句话。不少人都觉得,实在是经不起推敲。
周皇后病情加重是因为卫郡王,或许是卫郡王刺激了周皇后的病情还是其他,事后卫郡王居然还自责的自杀了?这事儿谁信啊!都是夺皇位的人,周皇后死了,皇帝即使厌弃卫郡王,卫郡王还是能争一下的。再者说了,卫郡王是向来懦弱的性子,如何就肯“触柱而亡”呢?
还是野史可信一点,说是四皇子去看望卫郡王,兄弟二人言辞湘激,不慎出手,致使伤亡。
至于其中尺度,“言辞湘激”,有多激烈才能让二位皇子打起来,又是如何的仇恨,才能将另一个人打死?总之比起自杀来说,大多数人都是愿意相信更加暴力而又夹杂着无数神秘的野史的。
只说现在,皇帝将周皇后之事直接栽给了三皇子,这样周皇后与三皇子的死都有了个合理解释,四皇子则安稳脱身。
皇帝心里,也对四皇子的安置有了评判:“西南边儿,原本的南王死了,朕准备让你去那。天高地远,你受的约束也少一些,为你安排如此,父子情份也算是尽了。”
四皇子口唇干涩,如此一来他的命保住了,但是与大位也算是分毫可能都没了:“母妃……”
“朕会赐她一死,算是给太子与昭华又一个交代。”皇帝不顾四皇子想要出口的话,先声夺人,“朕已然足够宽恕你,谋害嫡母殴打兄长致死,还能留你一命是朕……往日里实在是疼宠你,二十多年呐,你要朕处斩你,朕如何忍心?你母妃没教导好你,这次的事儿,即使朕说是卫郡王做的,你觉得昭华太子会信几分?恪昭媛若是还活着,只会日日夜夜提醒他们姐弟!”
四皇子不甘道:“天下都是父皇的,昭华与太子还当不了家!”
“周氏也是朕的发妻,老三也是朕的儿子!”皇帝如何不悲痛,“你所作所为,换了个人,朕必然要将他千刀万剐,满门抄斩!都不足以解朕心头之恨!”
“如今,朕还肯给你一个藩王的位子,足够了!”皇帝冷冷淡淡下完旨意,对孙秀道,“知情人,解决了吧,朕先回宫。”
孙秀躬身道:“是。”
太医自然是夹着尾巴赶紧跑了,狱卒们都在外面守着,没听见什么内幕,需要解决的,无非一个罗冰弦罢了。皇帝一开始没将罗冰弦撵出去,就是为了此刻处置起来方便,皇帝让人押着四皇子一走,孙秀就道:“外面来几个人。”
跟着他的俩小太监立马跑进来,一口一个干爹叫着,孙秀道:“又是你们两个小崽子,上次的事儿不错,有胆识没吓的尿裤子,”说的便是勒死残荷的事儿,“今儿还有一桩事儿呢,送这位罗家小姐上路吧。”
其中一个胖一点的为难道:“干爹,咱们出来可没带着白绫啊……”
瘦的那个机灵,忙道:“要什么白绫,你那手长着留扒灰用的吗?”
孙秀冷哼一声:“都别贫嘴了,皇上交代的事儿赶紧做完,咱们也好回宫交差,这地儿待得久了可是得染霉运的。”
☆、第二百一十章、贼心不死
“他做藩王?他何德何能做藩王!”
昭华压低的声音里仍旧怒气满满,“这倒好,母后尸骨未寒,卫郡王葬礼也要办起来了,两个人,一个嫡妻一个儿子都被一人害了,父皇还要让他做藩王?”
太子道:“处死恪昭媛,想必父皇也是不大愿意的,只是不得不给咱们一个交代罢了。我看着,老四不会服气。”他若是安安分分要做藩王,那这出戏还怎么唱下去?
昭华没听出太子言外之意,只觉得弟弟与自己是一样的意思,她身上着素服,脸色因为长时间没休息而显得消瘦憔悴,只有眼神黑亮,透着狠锐。
“残荷的事儿,是我没处置妥当,姐姐这段日子一直都没好好休息过。老四的事儿,便交给我吧,姐姐,母后去了,只有咱们姐弟相依为命。你如今别出什么事儿,不然我可如何是好?”太子生怕昭华进来掺和,倒不是说昭华会帮倒忙,而是昭华性子如果与他比起来,的确是更直一点,说不准上来就参四皇子一本。
太子自己显然是劝不住昭华的,只能又将求助目光放在景豫郡主身上,朱承瑾亦是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却觉得,太子如此定然是有自己的计划,不着痕迹的与太子交换一个眼神。“是啊,有什么事儿,第一时间就会告诉姐姐,姐姐若是再这么熬下去,身子岂不是要伤了根基。放心吧,我们有什么事儿,还能瞒着你不成?”
昭华道:“我只是心有不忿,往日里只知道父皇偏宠老四,总觉得自己姐弟二人加起来总是抵得过一个四皇子的。可是时至今日,若是我做出这些事,即使不死,也再不会有什么殊荣。四皇子倒好,好得很。”
皇帝偏心,直偏的太子姐弟二人十分不满了。
清尘也笑道:“藩王?咱们这位皇帝还实在是心疼四皇子,若不是想看他们父子相怨,我还真想等等,等四皇子赴任藩王不在京里,岂不是更方便刺杀。那时候皇上想必又要后悔自己将爱子送走、逼死了吧。”
刘夫人侍立在一旁,小心问道:“主子接下来的打算是?”
清尘挑了挑眉,虽然笑着却不见一丝温度,自从周皇后死后,刘夫人与浮烟都来过,看这位主子,越发的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人,即使筹谋的是皇位,也像不轻不重,只是随手为之:“倒不需刻意做什么,恪昭媛是不愿意死的,即使为了儿子。更何况,儿子要做藩王了,求个情跟着走岂不好?”
“最重要的是,四皇子压根儿就不会去做这个藩王,他为了大位,几乎是什么都豁出去了。杀了嫡母,庶兄,亲爹也不是不能害的,只是没人提点他罢了。”
刘夫人斟酌:“不如还是让张侧妃”
“自然要用张侧妃,却不是这么用的。”清尘抿唇,“这事儿不可通过张侧妃的嘴说出来,你只管这么与她说,该怎么做,她是个聪明人。景豫郡主留的张侧妃这步棋的确是好用,不然咱们还需费很多功夫。”
清尘说的半点不错,人的贪欲、胆子,都是历练出来的。
人到世上来,是光裸的,一丝不挂的。并没有什么恶念贪欲,也没什么野心**,四皇子一开始何尝不是如此。可是他有个贺贵妃娘,每日里除了说什么“皇位”就是争宠,也没培养出个什么帝王之才来,只不过是个惯常用女人手段的罢了。
而皇帝的爱宠,无异于滋长了这母子二人的野心,凭借裙带让自家鸡犬升天,这种几乎算是不劳而获来的太轻巧,谁有肯再辛辛苦苦建功立业。如果说周皇后死的时候,四皇子是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儿,每日里都担心会被抓住的话,三皇子死的时候四皇子也觉得自己惊慌失措,但是也没到太过惧怕的地步,他知道皇帝不会杀了自己。
而林念笙的建议,此刻就不是那么不可接受了。
上辈子四皇子也是起兵成功夺了大位,不过是太子后来又抢了回来罢了!这次再造一次反,又算得了什么!
四皇子第一反应就是拒绝:“我怎么能毒害父皇,父皇如此疼宠与我,岂不是禽兽不如?谁给你出的这个大逆不道的点子,拉下去斩了!”
“自然是我自己想的,”林念笙神色有些不自然,思量许久,即使张侧妃说的这话足够掉脑袋,也还算是个不差的点子,提醒自个儿,上辈子造反成功,没道理这辈子他们就只能远赴那种偏远地儿做个什么王爷,想了许久还是没说出张侧妃的名字,“您想啊,您努力了这么些年,难道只想做个王爷不成?再者说了,咱们也没说将父皇害死,只不过是下毒让他老人家睡上一段时间,不然他也不忍心对太子下手。太子真的死了的话,即使父皇怪您,那时候除了您就只剩下五皇子。趁着五皇子正在江南赶回京城的路上,咱们将这事儿做了,等他回来,尘埃落定,谁能与您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