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雅身后一大堆的丫鬟仆人,看着就不像善茬儿,她道:“我来找景豫郡主,倒是要问问,昨日给程少卿送了什么信,怎么程少卿一见我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告诉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不就是崔然吗?给我让她出来!”
朱承瑾不在府里,一大早带着满堂珠玉去看粥棚与难民去了,府里想请荀王妃来主持事务,却说荀王妃进了宫。要请程侧妃,程侧妃如何会面对孙雅,正为难呢,姑奶奶来了。
这可不是玩笑话,小姐们嫁了出去再回门,自然是姑奶奶。婉和郡君携着自家夫婿,前来看望自己妹妹们了。
“怎么了,这么热闹?”朱承清新婚数日,虽然外面大雪封城,可是心里舒坦,嫁了人之后不再是娇娇柔柔的做派,只是她脸上天生带几分忧愁,看起来仍旧是十分的林黛玉。
孙雅虽然不知道林黛玉是谁,但是也知道新来的这位贵夫人是好欺负的模样,当下呛声,“碍着你什么事儿啊,自家爷们儿管好了吗你就在这儿多管闲事!”
朱承清那副受了惊吓的模样,就是孙雅身后的丫鬟们看了都心有不忍,齐行思也心有不忍,不过不是为了朱承清——
朱承清上下打量孙雅一眼,而后掩唇一笑,她的打扮是标准妇人,可是孙雅却不一样,那可还是姑娘的打扮呢。大街上说这种话,齐行思并不好为难一个姑娘,朱承清却不在乎,她好整以暇笑道:“我家爷们儿管的好不好,与这位小姐没关系吧?好歹我也是婚配了的妇人,小姐当街就喊着爷们儿啊,程少卿什么的,我倒是不解,程少卿至今尚未婚配,小姐就已然说他是自家爷们儿了?”
大街上哪儿都不会少了人,闻言都是一阵哄笑。
孙雅能说这话去羞臊别人,轮着自己却气急败坏道:“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朱承清往后一退,让自家男人出来挡着,齐行思温雅有礼道:“小姐出言不逊在先,我夫人还嘴在后,这些我可不计较,可是若是小姐还想动手,那我便不能坐视不理了。”
反正吵架朱承清不会输给别人,齐行思自然不必管,可是要有人在他面前打朱承清,这就是不能忍受的事儿了。
孙雅还真准备扑上来打朱承清,朱承清娇娇怯怯倚在齐行思身后,对孙雅缓缓地,露出一个嘲讽微笑。
孙雅身后那群丫鬟一个个膀大腰圆,就随着孙雅一声令下扑了过来。
王府面前,齐行思还带着家里府兵,怎么可能伤着朱承清?
朱承清被自己人左一圈右一圈的围护在当中,道:“呀,我以往啊就受不得惊吓,未来的程夫人,你可千万别再吓唬我了。”
孙雅以为京城都是些自诩高雅的贵人,不甘于说这么些低俗的话,所以处处用这些去说别人。昨日满堂没与她计较,她就以为可行,谁知道今日遇上了个口齿更伶俐的朱承清。
蜜水儿到了朱承清嘴里再吐出来都得变成见血封喉的毒,孙雅遇上朱承清还算是好的,若是遇上昭华公主,怕是现在已经被武力收拾了。
虽说这样说有些太现实,但是不得不承认,当江南义军归顺后,孙煜何文退隐,孙雅在京城权贵心中的威胁就低了,相对的,价值也就低了。这时候孙雅若是趁机寻求帮助,在京城站稳脚跟,在她当初决定嫁进京城,成就这一门本来就不平等的婚事的时候,就注定要依靠自己的智慧而不是污言秽语。
朱承清早就知道孙雅的身份了,齐行远到家了之后那张嘴嘚吧嘚吧说的津北侯夫人塞了个小馒头进齐行远嘴里,感叹道:“你说,你去京城吧,我整日想着你,你这一回来,怎么这么招人嫌弃呢?”
就这样,朱承清也知道了事情的因果,再一想朱承瑾身边那崔然与程少卿早就眉目传情,如今想必是分了开来。崔然那性子,那身份,断然不会委屈自己给程少卿做个妾室。只是朱承清也没料到,今日居然就会碰上这么一位。
果真是能做出来糊涂事儿的人,朱承清不仅刺激孙雅,她还威胁:“想必这位‘未来的程夫人’不知道我是谁,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天子脚下,你站着的是瑞亲王府的大门口,我是婉和郡君,你刚才辱骂的奴婢,是我妹妹景豫郡主的身边人。崔姑姑,那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四品女官,你们程大人也是四品,谁也高不到谁哪儿去。”
“就是程大人,你问问他,见着郡主郡君用不用行礼。”朱承清轻飘飘在孙雅心头扎上最狠的一刀,“你帮着程大人得罪了那么多人,可真不知道程大人会是如何的‘感激’你呢,未来的程、夫、人。”
孙雅不怕这些人,她知道为了名誉,皇帝不会杀了投降义军统领的妹妹,但是她不知道,京城里面要逼死人,完全不用明刀明枪。以往有个富家千金,从西北刚进京的时候很是看不起其他贵女夫人,结果被几个人联合挤的,在京城里毫无立锥之地,就连她嫁的那官员丈夫,也被同僚暗中嘲讽。
最后夫妻二人被外派出京,到现在也没回来过。一回来就要看那些贵女的脸色,受那些夫人嘲讽,除非这官员什么时候成了一品大员,否则怕是好不了了。
“你别以为这么说我便……”
“我这么说,未来程夫人不必放在心上,反正我这人瑕疵必报,你让我不舒服了,我便也让你不舒服。我不仅让你不舒服,我还得让你全家人都不舒坦。”朱承清说这些话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孙雅恨恨看她许久,最终默不作声转身走了。朱承清还疑惑道:“她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话啊?”
门房过来禀告婉和郡君,说是郡主去了难民区,朱承清笑道:“那我们便不进府里了,直接也去难民区看看吧?”
齐行思自然说好。
朱承清离开之前淡淡扔下一句:“府里程侧妃难道不在?秦侧妃年纪小不服众也就罢了,程侧妃可千万别忘了,自己如今是王府的侧妃,不单单是程少卿的妹妹。若是那么想处好程家关系,而由着这女人辱及郡主,你就让她好好想想,她的一对儿女,姓朱还是姓程。”
留下一个婢女禀告程侧妃,夫妻二人便离开了。
却说此刻正在宫中的荀王妃。
荀王妃在王府站稳了脚跟,太后对这个小儿媳平日里也甚是关心,与郡主关系也不差,诸人都要捧着供着。却有个不长眼的提起:“说起来荀王妃还没看过咱们宫里的蓉美人吧,你们可是亲亲的姐妹。”
荀王妃已经不是当年一两句话就能挑起火气的小女孩儿了,她看了看说话的那个宝林打扮的人,笑道:“我这姐姐啊,我可不敢去看她。省的好心当做驴肝肺,前些日子她一进宫,这雪啊……哦,算了算了,说这些做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恩?”
荀王妃似乎无意的一句话,宫里许多女人心思都活络了起来。
原本只有一小撮人在暗地里议论,蓉美人似乎是不详,此时再传到皇帝耳朵里,已然是成了祸国妖姬。
皇帝正愁着呢,大雪一连二十多日,他都要下罪己诏了。如今后宫蓉美**国妖姬这话一出,皇帝当即道:“朕怎么能将这种责任全数怪在一个弱女子身上呢?”他是皇帝,不能承认怪力乱神,也不能承认自己是娶了个祸国妖姬进宫。
但是在皇帝默许的态度下,这股风刮得越发大了。
刮到后来,民间甚至上书请求赐死蓉美人。
苏淑妃道:“皇上这些日子怎么总是郁郁不乐的,若是为了民间那些闲话,大可以置之不理,皇上一国之君,不过是纳了个美人,怎么就成了昏君了?”她边沏茶边劝着皇帝,“还有景福宫,说是什么不祥之地,照我看来啊,也没什么。竟然还有人说,都是因为蓉美人当初进京惊扰了四皇子妃,所以冲撞生下皇长孙才……这简直是无稽之谈嘛。”
“爱妃,并不是人人都像你这般聪明,”皇帝这时候听到这话,简直是感动无比,“若是人人如你一般通透,那朕何须这么愁呢?”
刚说到这儿,外面太监冒雪来报:“皇上,景福宫出了事儿了。”
这事儿还不小,景福宫偏殿起火,恪才人几乎吓死了。皇帝到的时候,蓉美人闭门不出,恪才人梨花带雨道:“幸好还有皇上在,不然臣妾还真是魂都没了。”
皇帝心软,只能再带着恪才人进屋里劝慰一通,恪才人摒退众人,忽然抬头道:“皇上,这场火,是臣妾放的!”
“你疯了不成?”皇帝皱眉,“好端端的放什么火?”
“臣妾要为皇上除去这个祸害,臣妾不能让皇上成为昏君!”恪才人眼眶含泪,一脸后怕却还坚定无比,“只是没想到,却烧着了自己的宫殿,臣妾差一点就见不到皇上了!”
皇帝更为感动,当下便道:“爱妃你……”心里却不由可惜,若是这场火烧到了蓉美人那里……若是蓉美人葬身火海……
☆、第一百六十一章、天降神火
宣帝历史上有一场“天降神火”,是在大雪连绵二十余日后,宫里突然生了一场大火,扑不灭,烧垮了半边的景福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