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皇上关心,臣无碍。”无碍个屁。
“哎,说起来你还算朕半个妹夫,”皇帝向来是喜欢章相这种斯文臣子的,“有什么事儿,跟朕说说。”
章青云道:“实在是羞于启齿。”
章家最近要说喜事,也不算,但是丧事也没有。
白潋滟给章青云一房接着一房的纳小妾,章相四十多了,小妾最小一个才十五。也不知怎么,被章俊彦看上了,纠缠的时候被白潋滟看个正着,白潋滟当场气昏了过去。
章青云说来也是不住口的,“羞愧”、“惭愧”、“臣教子无方”。
这事儿横竖瞒不过皇帝,不如他自己索**代了。
皇帝还同情人章相呢,“有这么个儿子,的确是费心啊……”自己感同身受,儿子少了吧,舍不得打,儿子多了吧,又总会偏心。
“这又有什么办法,”章青云但凡有辙可想,也不会由着章俊彦胡来,“臣,臣就这一个独苗儿……”
皇帝心下恻隐,啧了一声,“前段时间,景豫送了个孩子进宫,跟在太子、瑞亲王世子身边读书。如今跟着靖平侯世子学武艺,那孩子文武学的都快,听教文章的先生说,一点就透。”
章青云不太懂,皇帝怎么好端端说起这个。
皇帝意味深长道:“朕看这孩子,今年有个五六岁了,眉目之间,倒还有些像你和白妹妹。”说罢,自觉当了回好人,道,“好了好了,你那大公子少年心性,多多约束就是了,朕乏了。”
章青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宫。
其实说起来,他当年是喜欢过白潋滟的,天家贵女,温婉和美,他与白潋滟初见是在宫中。白潋滟身后跟着一大堆仆从,往白贵妃的宫殿去,那天她身着一袭蓝色的广袖留仙裙,笑意盈盈,仿佛一阵春风拂过,让人不由跟着她一起笑出来。
他那时候还不是丞相,只是个探花郎,得了白贵妃看重,万万没想到能将白潋滟娶回家。虽然第二日,母亲劝导下,他就纳方氏为妾,但是与白潋滟的感情,还是不错的。若不是白家失势……
这一点小小后悔愧疚,在章青云登门靖平侯府,看见正随着靖平侯世子练武的震儿时候,达到了顶峰。
震儿日渐大了,五官舒展长开,眉眼活脱脱就是他与白氏的综合。
楚清和道:“不知章相到访,有何贵干?”
章青云这才把目光移到楚清和身上,一见这位靖平侯世子锐利目光,即使是狡猾如章相也从心底发憷,“冒昧敢问一句,这位小公子,可是景豫郡主送在太子与瑞亲王世子身边的伴读?”
楚清和不卑不亢,“这孩子是太子吩咐,与我学个拳脚功夫,其他的,想必章相得亲自登瑞亲王府的门,或是去问太子殿下。”
震儿一脸懵懂,小孩子眼神清亮,额头上还带着练武出的细密汗珠,健康活泼,与整日歪在女人身上的章俊彦比起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俗话说三岁看老,章青云自问看人眼光不差,如今有几分肯定白潋滟是瞒着他,儿子根本没死,而是送去了瑞亲王府。
章青云满腔慈父情怀无处发泄,匆匆说了几句便要回府,楚清和拧眉看他匆忙远去,又仔细端详震儿,低声吩咐道:“去瑞亲王府禀报郡主——慢着,再派人去章相府里,禀告白夫人一声,就说是章相到我府上,见过了震儿小公子。”
“师傅,怎么了?”震儿把自己袖子卷上去,正要打拳,听见姐姐和母亲的名头,竖着耳朵问楚清和。
“没事,记得叫楚哥哥。”楚清和跟震儿二人,莫名其妙的就在称呼问题上不能统一。
震儿一脸执着的认真,“楚哥哥就是师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楚清和淡淡打断:“闭嘴。”谁想当你爹啊,他的目标是姐夫。
“哦,师傅。”
“叫楚哥哥。”
“知道了,师傅。”
“再叫师傅罚你扎马步一个时辰。”
“哦……楚师傅……”
“闭嘴,练拳。”
……
楚清和没想到自家手下那么尽职尽责,或者说是八卦。将他与震儿的称呼问题也告诉了景豫郡主,这是完全当成未来主母来告密了。在他们嘴里,震儿就是小白菜,楚清和就是虐待小白菜的老地主。把震儿说的那叫一个惨——“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要起床扎马步,天黑了也不能回去休息,刀剑无眼的,小孩子拿在手里多可怕啊,万一伤着震儿小公子可怎么办?”
景豫郡主心道,你们怕不是楚清和的心腹,是震儿的亲人吧?
朱承瑾忍笑道:“好了,这消息我知道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那家仆还是少年,笑起来就是天真少年模样,道:“奴才……”顿了顿还有些不好意思,“玄女。”
这两个字恍若蚊蝇低语,朱承瑾差点没听清,倒是满堂笑道:“玄女,哈哈哈哈。”
朱承瑾道:“好了,我知道了。”想必是以二十八星宿为名,北方玄武七宿,所以是玄女。但是玄女,没忍住差点笑出来,“辛苦你了,回去复命吧。”
少年玄女挠挠脑袋,也习惯了,颠颠儿跑了回去。
满堂道:“郡主,咱们要去章相府上一趟吗?”
“不必了,”朱承瑾面前还有两份手帕包裹着的东西,一支金簪,一个金指套,“当初让震儿跟着楚世子学武,白姑母是同意了的,那时候她就已经知道如何应对了,咱们此时上门,平添尴尬。”
“是,”景豫郡主身边的侍女都很温顺,道,“郡主还有什么吩咐?”
“请姜神医来,小心,这消息别被郑太医知道。”宫里的人,她不打算用。
章青云回到家,第一件事不是去看罚跪的章俊彦,也不是迎接方氏的哭诉,而是冲进白氏的院子。
劈头盖脸质问道:“你骗我!”
白潋滟正在挑选明日出门用的首饰,漫不经心道:“老爷这话我不懂,还是说清楚的好。我骗了老爷什么?”
“我问你!”章青云在屋里转了好几圈,才心平气和一些,“我问你,当初那个孩子呢?”
“死了。”白潋滟神情淡然,“那种环境,我一个人生下孩子,不会养不懂喂,除了死路一条,还能有什么下场?我能活到现在,也是天大的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