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出神着,陆安澜自外间走了进来。
长乐宫里温暖如春,烛火明亮,谢如冰躺在暖榻上,一身剪裁贴身的水红小袄,将腰身衬得极细,领口松垮垮地,露出里头雪一样白的皮肤,十指涂了寇丹,搁在织锦的软枕上,娇艳无比。美人儿双目如水,却正望着天空发呆。
陆安澜不由得笑了,走上前去,在她面前晃了晃手掌:“冰儿,在想什么呢?”
谢如冰回过神来,坐直起身,仰头望向陆安澜:“忙完了?今天这般早,可是少有。”
近段时间,陆安澜的日子可以废寝忘食来形容。
陆安澜居高临下,将那微敞的领口里的风光看得一清二楚,当下眼神微暗,挥手示意伺候的宫女下去,方在榻边坐下,一手搂了谢如冰在怀:“事情哪里忙得完呢?只不过再忙,也要过日子。岳父大人明天就会到京城了,你不必太过焦心。”
谢如冰一怔,不由得问:“你特地来告诉我?”
陆安澜点点她的鼻子:“可不是。我听说你有些焦虑,连着晚饭都用得少了。”
谢如冰嘟了嘟嘴,道:“不许笑话我。我都一年多没见到他老人家了。”
谢如冰就势躺倒在陆安澜的膝上,一头青丝如绸缎般光滑,陆安澜不由得用手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浅笑道:
“我怎敢笑话你?你不要在岳父大人面前告我的状就好了。”
听得他这般说,谢如冰仿佛想起了什么,蹭地一下子坐了起来,道:“有件事情,差点忘记了。你说过,待事情了结,我想知道什么,你都同我说。”
陆安澜点头,缓缓道:“我都记着呢。其实,这事情也简单。我追查当年真相,查着查着发现,老师竟然是支持闵帝的,半分援手都不曾给过我父亲。他是我父亲的结义兄弟,竟然如此薄情寡义,乍然得知此事,我情何以堪?”
他顿了一下,俯身下去,亲吻她的额间:“那时候,你已是豆蔻年华,我心中渴盼着与你亲近,却又时时想起你是仇人之女,想起我的母亲与妹妹不知在何处受苦,我心中纠结,就做出了许多叫我如今想起来懊恼不已的事情来。我千不该,万不该,那时候总是冷着脸对你,错过了好些时光。”
“你画的画,还在么?我一直记挂着呢。”陆安澜轻声问道,如同呢喃一般。
谢如冰一怔,便知道他说的是哪一幅画了。十三岁时她画过狗儿嬉戏的图画,原是要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只是他没有再来谢家,也就搁置了。
谢如冰在陆安澜的腰身上掐了一把,冷哼道:“你说的可是动听。你明知我关心的不是这个。而是你竟把这许多事情瞒得这么紧,半点不透露给我知晓。”
陆安澜倒吸一口冷气:“哎呀,娘子快饶命,可真疼呀,掐到旧伤了,快帮我看看,是不是出血了。”
谢如冰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扒开他的上衣,哪有什么旧伤?更不存在出血了。
谢如冰一怔,顿时醒悟过来,啐了他一口:“大骗子!”
陆安澜一把将她推倒在榻上,笑道:“这一处没血,有一处却是充血了……”
谢如冰捂着耳朵,面色绯红,想从榻上起来。却又如何是陆安澜的对手?陆安澜一手捉着她雪白纤细的脚踝,用力一带,便将她整个人牢牢地控制在了身下。
第二日醒来,陆安澜早已去了前朝。谢如冰不由得捶床,每次都被他顾左右而言他躲过去,真是不痛快!
宫中年龄相仿的女眷,便只有宁晚一个。待到上午她在慈宁宫请安,见到宁晚,也就是翊阳长公主时,她忍不住私下问出了自己的困惑。
“若是郎君隐瞒了些重要的事情,半分不愿透露,该如何是好?一来,我想知道他心中忧虑,为他分忧。二来……不怕同你说实话,我也担心,他隐瞒了些不好的事情,我最后知晓了,伤心难过。”
宁晚想起自己的经历,耶律重光要迎娶高门妻子,她便是最后一个知晓的。如今听谢如冰发问,心有戚戚焉。只是她终究年龄大些,又育有孩儿,许多事情,想得也深一些,当下道:“这世间,再恩爱的夫妻,大约也都各自又不足道的事情。尤其是像兄长这般,为人君王,掌天下事儿的。你我的心也就要大一些,不可只有他一人,凡事豁达一些。若是他说了,就听着,想办法解忧。若是他不说,真的伤心了,大不了走了就是,相忘于江湖。”
说罢,大约觉得太过冷漠,又笑道:“当然,既然做了夫妻,总是盼着长长久久的。你这般美人儿,解语花,兄长放在心尖上,他也有害怕的时候,怕你不在意,怕你不关心,又或者怕你伤心。只盼着,将来日子久了,彼此知道得多了,一个眼神一个笑容都有默契,就是神仙眷侣了。”
宁晚这一番话,倒是叫谢如冰一时放开了胸怀,放宽了眼界。也是,来日方长,该是怎样的,且看将来。
就在这一日的午后,谢明时终于抵达了阔别两年的京城。去时萧索,满目落叶,只觉得凄凉,不知何时是归年。回时隆重,车马鲜亮,仪仗威风凛凛,在众人的羡慕神色之中驶向皇宫。
谢如冰听得消息,带着二郎亲自到了宫门处候着,迎接父亲。三人相见,谢明时尚能忍住,只是红了眼眶。谢如冰与二郎又如何忍得,当即泪水涟涟。二郎更是一头扑在父亲怀中,哭泣不止。
好容易终于止住哭,在长乐宫里坐了下来,谢明时方有空仔细打量女儿与儿子。女儿成婚一年有余,是越发娇艳与稳重了。小女孩儿的稚气褪去,逐渐流露出妩媚多姿来。儿子已经七岁,进学一年,抽条了,长高了许多,看着已像个小大人,不再是从前粉嫩嫩的团子。谢明时欣慰之余,又有些心酸。一手拉着二郎,道:“以后爹爹可是每天要考校你的功课,你可不许嫌爹爹烦。”
谢明时既然回来了,二郎便要随着父亲搬出皇宫了。二郎虽然舍不得姐姐与宁安,但也明白自己渐渐长大,须得避嫌。
这一夜,陆安澜便命人在长乐宫设宴,为国丈接风洗尘。皇太后并宁晚、宁安也都出席。
待到散席之时,宁安知道二郎要离开皇宫,不由得问:“二哥哥,你为什么要离开呀?”
二郎摸摸宁安的头发,道:“我爹爹回来了,我也渐渐长大,便不适合住在宫里了。”
宁安看了一眼谢明时,低声道:“你以前说的爹爹会带你骑马打猎,读书写字,就是他吗?”
二郎点点头:“对啊。我爹爹可厉害了!”
宁安若有所思,又道:“那你有空多进宫,我们一起玩。”
待宁安跟随着宁晚回寝宫时,宁安不由得问道:“娘亲,我的爹爹在哪里呀?他是不是不喜欢我,所以从来不出现?”
宁晚看着女儿黑白分明的眼睛,愣住了。
过了两日,登基大典顺利举行,契丹派了使者前来祝贺。六王爷此前因为好大喜功,攻打云州,损兵折将,一众老臣都弹劾六王爷种种行为不端。契丹老可汗终于名正言顺地将耶律重光认祖归宗,册封为储君。
契丹使者对陆安澜极是恭敬,将国书呈送给陆安澜后,又道:“我储君求娶翊阳长公主为妻,愿两国结为秦晋之好,边境永无战事。”
第73章 幽州会盟 ...
陆安澜将契丹王储求亲的文书交给宁晚, 道:“这是耶律重光的求亲书信,有一封信却是载明给你的私信。你且看看。至于他的求亲,同意与否, 由你自行定夺。”
宁晚有些诧异。她离开上京已经两年有余, 以为耶律重光早该迎娶了正妻妾侍, 岂料如今正室之位犹是悬空。
她拆开了信,十分简短,一如他一贯的风格。不是什么缠绵悱恻的回忆,也没有信誓旦旦的承诺,只有利弊得失的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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