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1 / 2)

回到小院里,却听到一阵阵孩童的笑闹声。

谢如冰进门,就见到玉儿几个正在追逐着一只兔子。兔子耳朵长长、通体雪白、毛色鲜亮,正在跳来跳去。几个孩子在后头追着,笑声不断。

那白兔跳进了花池里,因昨日下过雨,泥土松软,兔子再出来时,身上沾了许多污泥,星星点点,柔顺的毛发也纠缠在了一起。

谢如冰蹙眉,不由得问道:“张妈妈,这是哪里来的兔子?”这兔子是名贵的品种,也不知是何人的宠物。

张妈妈摇头,道:“我也不知。方才几位小姐从石小姐的院子里出来,在路边捡到了,就带回来了。”

谢如冰想了想,道:“将兔子抓起来,洗干净,一会带到石夫人那里去。就怕失主心里着急呢。”

张妈妈应声,正要去抓兔子,突然从院门外奔进两个人来,一叠声地喊道:“小祖宗,总算找到你了!”

“我的小祖宗,怎的变成这样了?究竟何人苛待你?”

其中一人将兔子抱入怀中,另一人就站在院中,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了谢如冰身上,冷哼一声道:“想必这里是你的院子吧?就麻烦小姐与我走一趟了,好生交待怎的把小祖宗弄成了这副模样!”

这二人穿着宫中内侍的衣裳,趾高气扬,石家一众下人也都沉默了。

谢如冰看着这二人,心头一阵狂跳,呼吸都急促了几分。难不成这竟是崇华公主的宠物?

玉儿一贯大胆,见这两人语气蛮横,当下不满道:“你们是谁这是我家,你们还不快滚出去。”

那宫中内侍本来看出来这几个孩儿衣着华丽,又有丫鬟仆妇在侧,想来非富即贵。只有谢如冰,一身布衣,头上也无饰品,才对着她发作的。

见到玉儿这般说,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笑道:“咱家是崇华公主面前的人,这兔儿是公主最喜爱之物,如今弄成这副模样,少不得有人要去交待的。”

玉儿听了这话,一时不知怎么办,看向了谢如冰。

谢如冰脸色煞白,她想了想,道:“两位大人,这兔儿自己跑到了院中来,不慎踩到花坛,才弄脏了。不如我马上将它洗干净了,两位公公送还公主,可好?”

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内侍一听,鼻子朝天一哼,道:“这话你还是留着跟公主殿下说吧。快走!”

实则,此二人照顾白兔,不慎让它走脱了,担心崇华公主生气发落,非要找个背锅的不可。

眼下的情形,避无可避了。谢如冰压下纷乱的思绪,对身旁的张妈妈低声道:“妈妈,你让玉儿带你去寻石夫人,将这事告诉她。”

谢如冰被两个内侍带着,往崇华公主休息之处而去。这是正堂的偏厅,与正堂隔了一个夹道和院子。

刚刚走到院门,就见门口处几个内侍正在张望,看到谢如冰一行,眼睛都亮了,忙迎进来道:“林公公,快进去,公主正在发火呢。”

再一看兔子的模样,吓得不轻,磕磕巴巴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林公公胸有成竹,拉了一把谢如冰,道:“正是这人弄的。”

一路走来,谢如冰也渐渐冷静下来了。

她只在陆府待了十余日,崇华公主就算知道,也不会如前世一般恨之入骨。而且,今日是晋阳王与石小姐大婚,崇华公主又是奉命来送礼的,她就算再生气,也不至于把自己打伤见血。只要好生认错一番,此事就能过了。

一进院门,就听到崇华公主此刻正在朝一众内侍宫女发火:“本宫不过出去了一刻钟,雪团儿就不见了!若是找不回来,就将你们一个个发落了!”

那林公公小跑着进去了,另一个内侍也推着谢如冰进去,一把就将她推着跪倒在地上。

“公主,就是这人将雪团儿弄成了这样!”林公公正在告状。

崇华公主一脸心疼地看着雪团,连声道:“我的乖乖,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她看向谢如冰时,只见一女子衣着寒酸,正垂头跪在地上,身子在微微颤抖,似是十分害怕。崇华心情不觉好了些,斥道:

“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这雪团儿是枢密使大人送给本宫的!整个大周也就这么一个!竟敢将它扔在泥里。来人,掌嘴!”

旁边一个年岁颇长的宫女靠近崇华,轻声道:“公主,这是晋阳王大婚,我们又是奉皇后之命来的,不好见血。等会永泰长公主还要来,看到了也不好。不如罚跪就好。”

崇华死死盯着谢如冰的脸,冷哼一声,道:“不过是个西北边来的土包子,竟然叫本宫亲自来送礼!连一向在山里吃斋念佛的姑母都要来,真是好大的面子!”

那女官忙道:“公主,此间人多嘴杂……”

崇华狠狠地环视偏厅一圈,看着眼观鼻、鼻观心的众人,道:“谁敢乱说,仔细我发配去了掖庭了事!”

一时间,偏厅安静得落针可闻。

谢如冰自进入偏厅以来,一直低着头跪在地上。最开始时,是害怕使然。她虽然猜测到崇华未必会大动干戈,但是只要一想到前世的画面,就控制不住浑身发抖。到后来,她却只盼着崇华快快发落了,她低着头领了罚,就此了事。

“就照王姑姑说的办吧。让她就在外头廊下跪着。待本宫吃了宴,散了席,再放人。”崇华低头翘着手指,看刚刚涂好的艳红的蔻丹,随口道。

林公公推着谢如冰起来,眼看就要出门,雪团儿突然斜里跑了出来,正正撞在谢如冰身上。身后是几个宫女,喊着:“雪团儿,回来。”

谢如冰顺势抱住了雪团儿,交给了追来的宫女。

崇华本是要斥责宫女的,却在谢如冰抬头的瞬间愣住了。此女衣着寒酸,不声不响,对于处罚也是甘愿受之,她以为不过是个丫鬟仆妇,根本一丝半点未曾留意。

此刻一看,却是人间殊色。

崇华面色一冷,道:“跪到院子正中间去。”

崇华是李皇后唯一的女儿。李皇后本只是相貌清丽,又年老色衰,武德帝早已许久不在皇后的宝慈宫夜宿。反倒有好些个燕瘦环肥的妃嫔,每日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到宝慈宫请安。因此,崇华自懂事起,最恨的便是长得比她好看的女子。

这回王姑姑没有再劝,因她熟知崇华的逆鳞所在,此刻若劝,便如火上浇油。

林公公押着谢如冰到了院子中央,看着她跪下了,方搓搓手,跑到了廊下避风。

此时,谢如冰后背已是一片汗湿,方才被崇华那阴狠的目光盯着,她真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所幸,没有再节外生枝。

然而,才跪了一会,谢如冰此时就觉得自己快要晕倒了。北风呼啸,院子中间正是风口之处。而且,昨日夜里下过雨,甬道的青砖还隐隐潮湿着。谢如冰的膝盖如同跪在冰块上一般;寒风如刀子似的,割在脸上。

两个月前,她还是家中娇养的女儿,何曾有人这般苛待她?娇惯的身子自然经受不得此番摧残。

她再三默念,石夫人很快就会来了,等一会就好,才没真的晕倒在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