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顼点头,“我准备各处去看看,看看商人们如今的模样。”
“好。”这是好事,沈安举双手支持,“做事要沉下去,没有查验就没有资格发言,这是某一直坚持的观点。你下去好生看看,大有裨益。”
“是。”赵顼被沈安影响的比较深,最近沈安又给他讲了一番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的道理,现在就是实践的好时机。
赵顼带着随从融入了汴梁城中。
他没入宫之前经常到处跑,对汴梁比陈全他们还熟悉。
他第一站去了码头。
有了吊车之后,码头的苦力就少了些,按照沈安的说法,吊车增加了生产力,但却减少了就业。
“见过大王。”
苏义认识赵顼,见他来了,就警惕的四处看看,担心有刺客。
赵顼笑道:“我只是来寻些商人说话,你无需管。”
苏义点头,赵顼问道:“今日来的船是哪边的?”
码头边上靠着几艘船,都是一个船东。
“那个谢金成,来自于庐州。”
一个胡须凌乱的商人正在船上指挥伙计搬运货物,看着脾气不大好,动辄喝骂。
赵顼走了过去,拱手道:“见过谢员外。”
谢金成抬头,见是个年轻人,就不耐烦的道:“某忙,无事且让让。”
赵顼笑了笑,就站在边上,看着他喝骂伙计。
稍晚货物全数上岸,谢金成骂骂咧咧的道:“狗曰的,弄了这个吊车倒是好,就是得多交钱,弄出来的那人是穷疯了不成?就不能少要些?”
吊车很方便,虽然收费,但比之以前全靠人力搬运货物时便宜了许多。
所以这人的牢骚有些过分了。
“谢员外,饮酒。”
谢金成吸吸鼻子,回身就走了过去。
赵顼就坐在边上,身前有两碟子肉,一碟猪头肉,一碟白切肉,还弄了两个蘸水,外加一壶酒。
“多谢了。”谢金成坐下,一口气喝了两杯酒,这才开始吃肉。
他吃的狼吞虎咽的,甚至还在喘息。
这人莫不是饿死鬼投胎?
陈全在边上踱步,死死的盯住了他。
“谢员外的生意很大啊!”赵顼举杯,“好几条船,这一趟下来能挣到不少钱吧?”
“狗屁!”谢金成放下筷子,“某不是说你,这几船货都是绛州枣,每石只能卖四百文,可某进来就是一百余,难啊!”
赵顼微笑道:“那一石就有两百多文的利钱,为何说难?”
“一船能运多少?”谢金成没好气的道:“这一趟跑下来,也不过是能挣几贯钱罢了,回头这生意不能做,真的不能做了。”
“也能挣不少吧。”赵顼扳着手指头数了数,“少说能挣百多贯呢。”
“呵呵!”谢金成冷笑道:“你只看到了这些,税呢?”
“过税千钱二十,住税三十,加起来五十,不高吧。”
两个税种加起来也不过是百分之五罢了,真心不算高。
谢金成吃了一块毛都没弄干净的猪头肉,然后咽下去,觉着有些刺咽喉,就喝了一口酒,然后看着赵顼,“你是富贵人家的子弟吧?没吃过苦,没去过远处,所以某不怪你。”
他低下头,双肩耷拉着,浑身的力气仿佛都消失了。
赵顼问道:“某看你愁眉苦脸的,为何?”
“你可知某这一路过来要交多少钱吗?”谢金成抬头,讥笑道:“从庐州到汴梁上千里的水路,某这一路遇到了二十余处关卡,每一处都得交钱……过税和住税算什么?那一路的杂税才是大头。”
“那么多?”赵顼给他倒了一杯酒,“不是说地方鼓励商贾吗?”
“那是要税,有税就是政绩,那些官老爷们恨不能把我等都剥光了,好换取自己的官帽子。”提及官员,谢金成明显的带着不满和愤恨。
这便是民怨!
赵顼不动声色的举杯,喝了一口,然后说道:“可汴梁不少商人却说官府很好……这是为何?”
“哈哈哈哈!”谢金成大笑了起来,然后低下头,一下一下的喘息着,“那些是豪商,豪商的背后都有人,谁敢去收他们的杂税?不但不敢收,正税只要他们认识人,都能少交。”
赵顼点头,起身道:“多谢谢员外相告。”
随后的几天,他就在汴梁城中四处游走。
“这也要交钱?”
一个老农带着自家养的几只鸡进城贩卖,在城门处被拦住要钱。
“当然要交!”商税务的小吏冷着脸伸手。
老农悻悻然的交了钱,等小吏走后,对跟来的孙儿说道:“先前该低头快走的,哎!”
赵顼就站在城门外,看着这一幕默然。
陈全低声道:“大王,还出城吗?”
“出!”赵顼的眼神坚定,“在皇城中看不到这些,还得到下面去,去和百姓在一起,才知道他们要的是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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