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1 / 2)

昨夜里抬得头去看,果然是一表人才,俊逸堂堂。虽是瞧着面色好似不大好,然而她却是欢喜至极。把这几日从老嬷嬷那里学来的表情动作缓缓地施展开来。起先,那男人也是瞧着她双眼发直的,可后来不知为何,男人突地就转身走了。

没留住男人她也很委屈的。她是未出阁的少女,只穿了肚兜长裤,还要在陌生男子跟前儿搔首弄姿暗送秋波,末了,男人没要她,多丢人呐!这般的受委屈,没人安慰便罢了,此番还要来责骂她。越想越心酸,越想越难受,女子顿时嚎啕起来。

见得这乡下来的女人竟敢在她的面前嚎哭撒泼,苏氏愈发恼怒生气,狠狠地拍了拍桌子,喊道:“把她给我关进角房里去,不许给她吃饭,再找个老嬷嬷,好生教教她的规矩!”

然而苏氏再不曾想过,隔了两三日,一群赤膊的打手拿着一张借据堵上了薛家的大门儿。

门房一问,说是府里头二爷贵妾的哥哥在赌场里头立下的字据,如今那哥哥被压在赌场,只吆喝着说自家是薛府二爷的姐夫,自家妹子在薛府里头深受二爷的宠爱,要多少银子就有多少银子。于是领头的便拿着借据,前来薛府要债了。

薛二郎偏巧出门找顾扬灵去了,门房报到苏氏那里,把苏氏气得倒仰。她是买个女人回家安抚自家儿子的,可不是要买了一大家子,从此叫他们扒在薛家身上吃肉喝血的。

“去,告诉那些人。”苏氏喘得一口气来,恨声道:“我们家只有一个贵妾,可惜这个贵妾家里头的亲戚都死绝了。哪里来的毛贼胆敢冒充薛家的姻亲,叫他们回去告诉那人,再敢咧着嘴胡咧咧,一纸状文,就要递到官老爷案桌上了。”

见得下人匆匆离去,苏氏一叠声地就叫丫头给她熬碗安神汤来。

方才一听见赌场的人拿着借据来家门口逼债,苏氏脑子一昏,还以为那个不要脸的薛二老爷还在薛家宅子里头。那男人不要脸得很,又闹腾得厉害,整日里上蹿下跳的,一日都不叫人安生。那日子,只想想就叫她心肝子乱颤。

有好事的便出门儿打听,只想瞧瞧那女子的哥哥究竟落得个什么下场。

果然,赌场的人见着薛府不认账,回头就把那男人左手的五个手指头给砍了,还说,叫他回家凑银子,不然,下面就是断胳膊断腿儿了。

有嘴碎的丫头故意告诉了角房里关着的那个女子,女子听了,愈发哭哭啼啼不止不休起来。丫头看了暗地里偷笑不止,这女子空长了一副好皮子,却连顾姨奶奶的一根小指头都比不上,还妄图取代顾姨奶奶,真真儿是痴心妄想。

有心善的丫头埋怨那嘴碎的丫头:“你作甚要去故意招惹她哭泣流眼泪,太太本就恼了她,说不得一动气,转手又给远远儿的卖了。”

嘴碎的丫头就撇了嘴道:“就你心软,是个敦厚人儿。那女人打从乡下来了府里头,你瞧瞧她那副鬼样子,八成是知道自家皮子长得肖似姨奶奶,那眼睛都长到了头顶上。我还见过她责打咒骂伺候她的小丫头呢!什么东西,才来了几天,二爷还没搭理她呢,就开始作威作福了。”

心善的丫头听罢,也叹了口气:“姨奶奶那般受宠,都不曾责骂捶打过丫头,那女子也着实过分了些。”

嘴碎的丫头便道:“可不是。偏生还有个不争气的哥哥,冒名顶替薛家的亲戚,竟敢借着薛家名儿赌博借钱,可是胆大包天了。这是二爷不在家,等着二爷知道了,便是太太那里也不定要吃挂落呢!”说着捂着嘴小声笑了几句。

心善的丫头晓得这嘴碎的丫头曾替顾姨奶奶跑过腿儿,顾姨奶奶貌美如花,又心善大方,赏了她不少铜板,又夸她手脚利索。这丫头自此便待顾姨奶奶很是不同,每每知道顾姨奶奶受了磋磨,便要暗地里捶胸掉眼泪。如今,正是为着顾姨奶奶抱屈呢!

第80章

那女子的性子本就是娇惯出来的, 虽是家里头败落了,可到底还不曾如何吃苦。听得自家哥哥被砍了手指头, 便心有埋怨,觉得薛家这么有钱, 为何如此小气, 不去救她的哥哥。于是不依不饶,每日里哭哭啼啼,又吵又闹,便有下人报到苏氏那里去了。

然而苏氏听说了,也只是愈发恼怒罢了, 只说每日里只给水, 不许给饭, 饿得她受不住了,自家个儿就不会哭闹了。却好似换了副心肝, 心慈手软起来。

伺候苏氏的丫头如今唤作春晓, 见得此情此景,只叹那女子命好。黄嬷嬷是死透了, 若是活着,又岂是没饭吃那般简单。若不叫她脱层皮, 那便不是她黄嬷嬷的手段了。

不禁想起当日顾姨奶奶还在府里头的时候, 太太是如何磋磨她的,连连摇头,只叹那顾姨奶奶也是命苦,碰上了黄嬷嬷那个烂了心肝子的贼婆子, 又遇上了太太这么个耳根子软毫无主见的当家太太。

而此时此刻,顾扬灵正站在禹州锡洋县的土地上,看着孙昊同客栈老板交涉,定下了两间客房来。一时收拾妥帖,又叫了热水沐浴一番,换了干净的衣衫,三人俱是神采奕奕,下了楼来,坐在厅堂里叫了些粥菜,喜滋滋地吃了起来。

“吃过饭我就出去打听,姐姐你们就呆在屋子里好好休息,等我回来。”孙昊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嚼碎咽下,续道:“这客栈三教九流人口复杂,我不在,姐姐和嫣翠姑娘最好不要出门。”

见得孙昊小心嘱咐,一脸担忧的样子,顾扬灵的心里是淡淡的甜,抿抿唇,点点头道:“知道了。”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孙昊的碗里:“你多吃点。”

孙昊便朝她笑了笑,口齿不清地道:“姐姐也多吃点。”

吃罢饭,孙昊便带着那画像出门去了。这一去便是许久,等着月上柳梢,才迟迟归来。顾扬灵等得心急,见得他回来,忙上前问道:“怎的去了这么久,可还顺利?”

孙昊抿着唇点点头,从袖子里抽出那张画像,坐在凳子上道:“问出来了,这人如今正在锡洋县,说是个统领,手下领着兵,听说还挺受那王爷重视的。每每受命去那西山上剿匪,很是风光无限。”

顾扬灵听了不由得发愁:“这般有权有势,倒是麻烦了。”略略一想,又问:“那你可打听出来,这人身边可有什么叫小三子的?还有,这人素来爱好什么,往日里都有什么消遣?”

孙昊道:“没打听出什么小三子。”说着哼了一声,不屑道:“那贼人能有什么爱好消遣,听说是土匪出身,不过是好色好酒好赌罢了!还说那人私德差得很,最好勾引部下的妻室小妾,好似还闹出过人命,许多人都恨他恨得不行,不过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顾扬灵便笑了:“不管好个什么,只要他有偏好,便是咱们的机会。”

孙昊一听便瞪大了眼:“姐姐有办法了。”

顾扬灵道:“好酒好赌没办法,我不会,你也不会,但是好色——”顾扬灵指了指自己:“倒是可以作为诱饵去诓他上钩。”

“不行!”孙昊立时站了起来,连连摆手:“再不能叫姐姐以身试险,若是如此,还不如去青楼酒馆雇个美貌女子回来。”

顾扬灵拉住孙昊的手,殷切地看着他道:“昊郎,若不是为着报仇,早在被迫做了妾室的时候,我就一头碰死了,再不能受那屈辱。如今眼见着仇人就在眼前,雇人自然可以,然而毕竟不是至亲,到时候若是出了差错,以后再想找机会,就更难了。”

孙昊还是摇头不许:“再如何,也不能叫姐姐去。”

嫣翠把两人都看了看,道:“我去如何?”

顾扬灵瞥了她一眼:“不行!你素来莽撞单纯,可不能仇未报成,又折了人进去。”又去看孙昊,面色尤其坚决,道:“我意已决,你看是和我商量下步对策,还是我一个人单枪匹马,你自己决定吧!”说着松开手,只抿着唇喝茶。

孙昊再没想过,一向柔柔弱弱的姐姐拗起脾气来这般难以说动,挠挠头,还真怕她一个人去了。重新坐下,撅着嘴十分不乐地说道:“听说明日他要带着女眷去庙里上香。”

顾扬灵眼睛一亮,搁了茶碗唇角一挑,道:“那可真是好极了!”

翌日,是个春光明媚的日子。

孙昊骑着马打头走着,后头跟着一辆马车,车里头,顾扬灵和嫣翠正安安稳稳地坐着。

顾扬灵今日里是精心打扮过的,挽着随云髻,穿着桃红色团花对襟褙子,玉粉色金丝边儿的百褶裙儿,头上斜簪着娇媚初绽的月季花,又插戴两根金碧耀眼的桃花金簪,细细地缀了珠玉流苏,描眉画眼,傅粉施朱,很是妩媚风情。看得嫣翠呆愣愣只瞧了她一路,这般娇嫩风情的颜色,她倒是头一次见得。

顾扬灵被瞧得狠了,便抬起眼皮瞪了嫣翠一眼:“莫非睡了一觉便不认得我了,只瞧着你瞪着眼珠子看了一路,也不怕眼皮子抽筋,累得慌。”

嫣翠便撅着唇不乐:“顾姐姐你惯会数落我,若非你颜色好,我瞧你做甚?”

一路去了锡洋县最大的平安寺,已是人群熙攘去了好些的人。顾扬灵颜色好,衣着又是故意为之的显眼艳丽,一时下了马车,便有许多色眯眯的眼神飘来望去地往她那里看。

孙昊便取出一顶帷帽,道:“且先戴着,等着进了寺庙再取下不迟。”

寺内宽绰清爽,顾扬灵和嫣翠寻了处视野爽利的亭子坐了下来,只等着孙昊去打听了那贼人去了何处,再做下一步打算。未曾想,倒是遇着了登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