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1 / 2)

七宝姻缘 八月薇妮 8749 字 7天前

第九十五章

这边儿裴宣才说完, 周承沐已经飞跑过来了, 他一眼看见七宝站在台阶上,当即笑道:“我以爲哥哥怎么站在这里不动呢,原来有你这只小拦路虎。”

七宝向着周承沐耸耸鼻子扮了个鬼脸,才又看一眼裴宣,小声叮嘱道:“裴大哥你要记得啊。”

裴宣一笑点头,七宝便先转身入内去了。

剩下周承沐不解其意,因问裴宣:“怎么, 难道七宝在跟哥哥说什么悄悄话?”

裴宣笑道:“没什么, 只是一件小事儿罢了。”

周承沐本是故意打趣的,见裴宣不提, 他便也不追问, 只说道:“哥哥可是来请老太太回府的?我才进门就听说老夫人在这里。又何必这样着急?天色已晚,哥哥又来了,不如就留下来吃了晚饭再走。”

裴宣含笑说道:“委实不敢叨扰了。”

周承沐不以爲然地说道:“哥哥自打步步高昇, 也愈发的忙碌了,镇日都见不到人,大家也不似从前那样动辄可以坐在一块儿喝酒了,相请不如偶遇, 何必推辞呢?更何况,我看里头老夫人是绝不肯放你们就走的。”

於是大家进了老太太的上房,七宝已经先一步回来了, 正乖乖地坐在下手苗夫人身旁。

永宁侯跟周承沐上前请安, 谢老夫人果然笑问:“侯爷是来请太太回家去的?”

裴宣恭恭敬敬地回答道:“是, 我正好自镇抚司回来,索性顺道接了太太回去。”

谢老夫人道:“何必这样急呢?咱们两家又不比外人,我正跟你母亲说,让她吃了饭再走,你也不要走,让承沐他们在外头陪着你,你说如何呢?”

裴宣微微冲疑。裴老夫人在旁含笑道:“老太太都亲口挽留你了,你还疑惑什么?若是外头有要紧急事要做就罢了,若是没有别的事,还不快答应了?”

裴宣这才应承了。

周承沐见果真遂了自己心愿,便欢欢喜喜地便领着裴宣往外去了。

於是大家在威国公府吃了晚饭,饭后,两位老太太爲了消食,又叫了苗夫人跟董少奶奶来打牌,七宝便坐在旁边,时不时地偷看苗夫人跟少奶奶的牌,向着谢老夫人跟裴夫人通风报信,果然两位老夫人轮番赢钱,各自大悦,搂着七宝千疼万爱,欢声笑语,不绝於耳。

中途裴宣来过几次,本来要进门相请的,可是在门口听到母亲跟众人欢喜说笑的声音,却又不忍心打扰。

於是直到戍时过半,裴宣见时辰果然不早了,才又来请,裴家老夫人也才尽兴而归。

***

这夜,同春陪着七宝,仍回暖香楼里去安歇。

丫鬟们把牀铺收拾妥当,放了薰香,七宝洗漱完毕,同春便拿了帕子给她抆拭头发。

七宝的头发长的又厚又好,握在手中沉甸甸地,如同一匹上好的缎子。

同春小心翼翼地给她抆至半干,突然想起今日的事来。

回头让身后的秀儿巧儿且退了,同春才悄悄地说道:“上回因爲秀儿他们把紫藤别院里见过谢家姑娘的事儿泄露了出去,姑娘你还特意训斥了她们一顿,不让她们乱传这些话呢,怎么今日你却特意跟裴侯爷又说那些呢?幸而侯爷不是外人,不然的话,指不定怎么想呢。”

之前谢知妍质问七宝是否把她去过紫藤别院的事说给别人,七宝却的确不曾说过。

但她也猜到,必然是秀儿跟巧儿把这件当稀罕事般传了出去,因此曾私底下约束过她们。

这会儿听了同春的话,七宝先是一怔,然后幽幽地叹了口气:“你当我愿意说吗,我只是怕耽误了裴大哥罢了。”

七宝自觉先前搅合了他的好姻缘,所以宁肯裴宣再选一个更胜过周苹的女孩子,可谁知偏偏是谢知妍,若不知谢知妍的秉性就罢了,正因爲见识过她的手段,一想到裴宣那样温柔敦厚的好人要娶她,竟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同春说道:“论理儿我只是个下人,也不该说三道四,但是打心里说,我也不想裴侯爷娶谢家姑娘的,总觉着她外面看着大方伶俐,可骨子里却不是个好相处的。但是今儿你也听见了,裴老夫人很看好这位没过门的儿媳妇呢。唉,谢家又是大族,既然都要订亲了,我看这件事只怕十有八/九是成了。”

七宝擡头问:“我今日跟裴大哥说的那些,他不相信吗?”

同春道:“侯爷未必怀疑姑娘,只不过……咱们所想的,大概又跟侯爷想的不同。也许侯爷就想要谢家姑娘那样的人当夫人呢?”

七宝听了这句,心头一震:是了,若论起办事能耐来,谢知妍只怕不输给周苹,两个人好像正是一类人似的。

“唉!我可不知怎么是好了。”七宝烦恼地揉了揉头。

同春这才笑说:“千万别爲了这个伤神,叫我说,这姻缘之事,冥冥之中早有注定,是谁的就一定是谁的,何必谘询苦恼?”

“你不懂,”七宝终於忍不住说:“本来裴大哥娶的该是三姐姐,因爲我搅局,三姐姐才去了王府。是我害裴大哥落空,假如他得不到一房正经妻室,岂不是我的罪过?”

同春一路陪着她,倒也了解裴宣,周苹之间的种种。

如今听七宝这样说,同春想了半晌道:“别急,咱们因爲知道谢姑娘表里不一的那些事,所以才在这里烦恼,但是裴侯爷是在镇抚司当值,那是个什么地方?提起来都叫人心里打冷战的,侯爷能在那里风生水起,难道竟降服不了一个谢姑娘?”

七宝听了这句,才有点豁然开朗的意思。

是啊,裴宣也跟梦中所见的不同了,也许……事情不能算到太差的地步。

因爲这一转念,却又让七宝患得患失了,忙扭头又问:“既然如此,我今儿跟他说的那些话,他若是听进去了,不娶谢姑娘了,可又怎么说?”

同春噗嗤一声:“你方才还担忧裴侯爷不听你的话,现在又担忧他听你的话,你到底想怎么样?”

七宝愣了愣,然后自己敲了敲脑袋:“罢了罢了,我实在想不明白,横竖我也已经尽我之力了,剩下的索性就随他们去,听天由命吧。”

同春点头:“这才是呢。”

这会儿七宝的头发也都干的差不多了,同春才服侍她上牀睡下。

***

次日一早,张府便派了马车来接,七宝辞别了老夫人跟苗夫人,登车而去。

才下车进了府门,就有个婆子迎上来道:“奶奶回来了,三太太叫您赶紧过去一趟呢。”

七宝听了便看一眼旁边的同春,两个人都猜到是爲什么了。

於是便随着婆子,一路往宋氏的房中去,进了屋,果然见宋氏坐在炕沿上,脸色肃冷。明明七宝已经走了进来,她却兀自像是没发现似的,神情冷峭地自管把玩着手上的玛瑙戒指。

直到七宝行了礼,道:“我才从国公府回来,就听见太太传唤,不知是什么事儿呢?”

宋氏闻言终於擡眼看向她:“你不知道什么事?我还想请教你来着。”

七宝惶恐道:“这是从何说起?”

宋氏一拍桌子,说道:“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婆?你老实跟我说,镇抚司的人把忠儿拿了去,是不是你背后搞鬼?”

七宝满面诧异,微微躬身道:“太太,我竟不知太太是在说的什么?”

宋氏皱眉哼道:“你不要装傻,你的小厮……那个叫什么庆儿的已经招认了,你串通镇抚司的永宁侯,爲难我的忠哥儿,你还敢在我面前嘴硬?”

七宝脸色微变。

同春在她身后听到这里,却也是没想到宋氏竟能立刻把传递消息的庆儿找到了,而庆儿竟也没出息的招认了……若是事情揭露出来,这自然是说不过去的。

同春心头慌张,来不及多想,便一步往前:“这件事……”

同春本是想要代替七宝承认,把罪责兜揽到自己身上就罢了。

不料才说了三个字,就给七宝擡手一挡。

七宝皱眉喝道:“你怎么越发的没了规矩,当着太太的面儿,也有你说话插嘴的份儿吗?”

同春一擡头,对上七宝的眼神,毕竟是从小儿跟着的主仆,同春心领神会,便强行将那没说出口的一句话咽下去,乖乖地低头认错道:“是奴婢一时着急,想分辩来着,请太太跟奶奶恕罪。”

宋氏在旁瞅着,见状便慢慢问道:“你想分辩什么啊?”

同春看向七宝,咽了口唾沫,暗自悬心。

七宝却愤愤地说道:“回太太,这丫头从小跟着我,最是忠心,见太太说的如此,便觉着有人故意的要诬赖我,所以才气不忿要插嘴替我辩驳的,请太太看在我的面上别怪罪她。”

宋氏皱了皱眉:“那你的意思是,你没有做这件事?”

七宝惊笑说道:“我一点儿也不知道的事情,从哪里说起呢?庆儿我自然是知道的,是跟着我过来的小厮,人倒是很机灵,只是想不通他到底背着我跟太太胡说了些什么没影子的事?他现如今在哪里呢,我也想亲自问问他,到底是他自己胡作非爲了呢,还是有人逼着他,把他吓得胡言乱语了。”

宋氏盯着七宝,见她一点也不露痕迹,心中竟也疑惑起来:“这么说,镇抚司的事跟你无关?不是因爲我要打发那个叫王昌的陪房去庄子上、你故意挑唆的?”

七宝震惊地睁大双眼:“挑唆?”像是打出生以来第一次听见这个词,她的眼圈迅速地红了:“原来太太是在怀疑我做坏事?王昌的事情我虽然问过,但既然是太太的意思,我当然不敢违背,又怎会爲了底下的人大费周章的闹腾?太太也太高估我了,或许把我想的、想的太不堪了。”说着竟流下泪来。

宋氏眼睁睁地看着,不由怔住了。

同春看到这里,便上前一步,小声说道:“请太太恕罪,有一句要紧的公道话,奴婢冒死也要说的。”

宋氏没了主意,压一口气道:“你说。”

同春道:“太太也是知道的,永宁侯跟国公府的关系匪浅,因爲他常常往国公府走动,所以跟门上这些人都很熟悉,什么王昌,周胜之类的,都很有交情,彼此之间十分熟悉,兴许是两个人私底下有些什么话说?”

七宝不等宋氏开口,已经转头望着同春,震惊地问道:“你说真的?我竟然一点儿也不知道,若真的是王昌什么的跟侯爷私底下的交情,那他也太过分了,太太要发落他,他不乖乖地受着,反而这样无事生非……”

七宝看向宋氏,义正词严地说道:“太太不用多想了,一定是这个奴才胡闹,如今既然知道了真相,不如立刻把他绑了,先在门上狠狠地打上三十板子,再赶去庄子上。”

宋氏先是听同春的话听直了眼,然后听了七宝所说,心头却咯噔一声。

按照宋氏这脾气,自然也想痛快利落地如此处置,但是枣手就枣手在,自己的儿子还在镇抚司呢,何况听了同春跟七宝的话,如果这王昌真跟永宁侯交情不浅,自己赌气狠狠打了王昌,那么她的宝贝儿子岂能平平安安的?

见七宝果断这样说,宋氏反而道:“这个不忙。我只是想问清楚了再说。毕竟如今最要紧的是先把人救出来。”

七宝仍是皱眉说道:“救人自然要紧,但也不能纵容了这奴才,若是给老太太跟府内的人知道我的人做出这种事情,连我脸上都没有光,太太不如先叫人把他绑了!再去回禀了老太太。”

宋氏横了她一眼。

同春趁机说道:“既然如此,奴婢倒是有个法子,兴许能救人。”

其实,宋氏原本想要恐吓七宝,让她乖乖地承认,然后在老太太跟前捅破此事,要救儿子自然也不难了。

没想到事情居然神奇地发展到骑虎难下的地步,迫不及待要闹出来的居然是七宝,自己反而要尽力遮掩。

毕竟如果真的捅破到老太太那边去,自己是少不了一顿申饬的。而要救儿子,只怕难上加难,何况她之前一直压着这件事,不肯让府内的人知道,就也是怕自己的儿子进了镇抚司,给人听见了岂不是一个天大笑话?

当然,若是按照她之前的设想——让七宝招认是她设计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此时宋氏听同春这般说,忙道:“什么法子?你快说!”

同春说道:“太太,不管这件事跟王昌有没有关系,好歹他跟永宁侯是有交情的,太太何不让他去镇抚司说和?若是咱们爷犯的事不大,永宁侯怎么也要看在昔日情面的份上,兴许会高擡贵手,放爷一马的,太太说有没有道理?”

宋氏正无出路,闻言心头已经有七八分觉着可行了,可又有点爲难:“这个……”

“你出的什么破主意!”七宝却不由分说的,冲着同春劈头盖脸地说道:“绝对不行!难道还要太太去求那个奴才?岂不是助长了他的威风?我可不管这件事跟他有没有关系,方才太太都质问起我来了,竟把我也拉到混水里,我决不轻饶了他,再者说,难保这件事没传到老太太耳中,纵了他的话,我可交代不了的。”

“罢了,”宋氏忙打圆场道:“方才原本是我有些急躁了,你也别着急,好歹先把人救出来要紧。老太太那边还不知道,就算知道,我会替你说的,只说是误会罢了。只要人好好地赶紧出来,那镇抚司岂是人能待的地方?”

当下宋氏不由分说忙叫人去把王昌家的叫来,和颜悦色地问起来,王昌家的果然说跟永宁侯相识,宋氏如获至宝,忙又好好地跟她商量,让她回家去跟王昌说,即刻去镇抚司求情等等。

那女人去后,宋氏看向七宝,原先那种兴师问罪大动干戈的心早就不翼而飞了。

宋氏想了想,便对七宝说道:“这件事的确是我太着急了才冤枉了你,不过……我原本也没想到你身上,只是有人……”

说到这里,宋氏咳嗽了声:“我也是错听了人的话罢了。你先回去吧,若是你哥哥好好地回来了就罢了,若是那王昌没有讨到情,那少不得也得你们府去说和说和。”

七宝说道:“这是自然,宁肯大家都平平安安的呢。不过太太方才说错听了什么人的话?”

宋氏支吾道:“也没什么,好了,你先回去歇息罢。”

七宝点头,却又问道:“对了,庆儿现在哪里?我还要审他呢。”

宋氏咳嗽了声:“他在后院柴房里,待会儿叫人放了他就是了,你也不用难爲他,我先前因爲误会,已经叫人教训过他了,横竖如今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最好。”

***

七宝跟同春退出了三太太的房中,一路往外。

同春捏着一把汗,几乎不知道要先问哪一句。

出院门的时候,七宝却说道:“咱们先去看庆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