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象升的态度可是吓坏了传旨太监,这时瞪着眼睛连连拱手道:「卢大人,我的卢大人哎,你可别冲动,这次你率军阻挡建奴南下,替皇爷保全了半个山东以及江南,这可是天大的功劳,等建奴撤出了大明,朝廷论功行赏,以大人的功劳,封侯入阁也不是不可能,大人前途似锦,马上就要位极人臣了,何必为了区区十万百姓,而抗旨不遵,这,这得不偿失啊。」
传旨太监是个聪明的人,心眼倒不是说多善良,但绝对是个聪明人,因为他知道像卢象升这样的人,他多说一句,可能就能让他打消愚蠢的念头,从而回朝廷加官进爵,他也算接了个善缘,未来说不得还能用得上。
至於像电视里看的,传旨太监一个个刁难封疆大吏,动不动还跟封疆大吏要油水,要是不满意就回去告刁钻,让封疆大吏丢官去爵。
这种情况是有的,但是有两个先决条件,第一就是这个太监必须受宠到一定程度,或者说皇帝对太监信任到了一定程度,比如今天这件事发生在魏忠贤当政的时期。
可是现在是崇祯皇帝当政,太监还是需要夹着尾巴做人的,尤其是他们现在的老祖宗王承恩,那对崇祯是万分忠诚的,若是知道他们敢随意得罪大臣,回去说不得要扒一层皮。
第二种情况,就是这个大臣不受皇帝待见,而卢象升呢?
恰恰相反,现在卢象升在崇祯的眼里,绝对是国之柱石,传旨太监真的活腻歪了,去勒索卢象升,那么他的下场肯定要多惨,有多惨。
太监可不是一群笨蛋,相反他们在人情世故方面,比很多人都厉害,毕竟皇宫就是个大染缸,这群太监只要一个不留神,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被人在皇宫里活活整死都不知道怎死的。
因此这太监多是人精,卢象升现在红的发紫,他们自然要多为卢象升说话了。
可是卢象升不是普通的官员,听了传旨太监的话,眉头一挑,很是不满,这个太监虽然看似对自己好,但是说的话却让卢象升很恼火,什么叫做区区十万百姓,在这些狗东西的眼里,百姓就是如此不值钱吗?
不过卢象升也没有发火,毕竟这么想的肯定不止太监这一个人,朝中的衮衮诸公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十万百姓对他们来说是什么,是不是就是他们上嘴皮一碰下嘴皮随便说出来的数字啊!
民可载舟,亦可覆舟,朝廷衮衮诸公视百姓如猪狗,那百姓岂不视官员如贼寇,怪不得天下流寇永灭不绝,朝廷的衮衮诸公也许就是流寇最大的生产源头。
官员而不知体恤百姓,百姓何必敬重官员,而更加令卢象升难受的是,陛下竟然也同意了朝廷滚滚诸公的看法,莫非皇帝也觉得百姓不过他手中的筹码,可以随意抛弃吗?
卢象升想到这里,不觉眉宇间出现一丝绝望,当一个国家的帝王都开始抛弃百姓的时候,这个国家还有救吗?
卢象升不知道,而且卢象升也不想深究了,就算全天下所有人都不管这十万被俘虏的百姓,他卢象升也不能不管,若是就这般高高兴兴的班师回朝,等着加官进爵,卢象升都觉得自己脏了,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对天下百姓,还有什么脸吃百姓赋税变成的禄米。
卢象升苦读寒窗十几年,为的是天下黎民百姓,不是加官进爵,他效忠的是朱家皇帝,可是在皇帝之前,他更是效忠天下百姓。
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这就是卢象升遵守的大义。
想到这里卢象升看看手中的圣旨,又看了看一旁放在架子上的宝剑,最后卢象升放下了圣旨,拿起了宝剑。
「卢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传旨太监看着卢象升把圣旨随意放在桌子上,不在显示恭敬之情,顿时
急了,这可是大不敬之罪啊。
卢象升并没有搭理传旨太监,而是拿起宝剑,沧浪一声宝剑出鞘,看着那银光闪闪的宝剑,传旨太监吓了一跳,:「卢大人你这是作甚?」
卢象升笑着看向传旨太监道:「公公且看卢某之剑利否?」
听了这话传旨太监看向卢象升眯缝着的眼睛,只感觉自己脖子凉飕飕的,戏文里一般武将要造反是不是都要杀太监。
想着太监声音微微颤抖道:「利。」
卢象升听了这话呵呵笑道:「那公公觉得卢某此剑可斩得了建奴。」
「可~」
「那卢某可能忍受同胞被掳为奴之辱,而北上京城,用他们的命换取***厚禄?」
「卢,卢大人,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卢象升眉头一皱,紧跟着眼睛看向传旨太监:「公公,帮卢某一个忙。」
听了卢象升这话,传旨太监都快吓尿了,这时声音颤抖的说:「卢大人不是想要借杂家的项上人头吧?」
卢象升听了这话一愣,紧跟着笑道:「你又不是建奴,我杀你作甚,我是希望你可以帮我给陛下带句话。」
「哦哦,何话?」
一听只是带句话传旨太监松了口气,不要脑袋就好。
卢象升这时缓缓开口道:「你就对陛下说,大明百姓千千万,但是没有一个是多余的,民可载舟,亦可覆舟,陛下切记,卢某这次就不尊旨意了,待卢某追杀建奴,夺回百姓,若是得活,愿受陛下责罚,所有罪责,卢某一力承担,若是战死,便是卢某咎由自取,望陛下保重龙体,大明江山永固。」
卢象升说完这话看向传旨太监道:「你可记下了?」
「记下了。」
卢象升听了这话点点头道:「如此便不留公公了,公公一路保重。」
卢象升这话说完,传旨太监连忙行礼,紧跟着转头往外快步走去,可是走到营帐门口,便忍不住回头看着站在帐中烛火处,手持宝剑的卢象升道:「大人,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