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凭做出很和蔼,很体贴,很关切的样子:“皇上是看上李惠家的哪个女儿了?还是因为朝堂上的需要?”
拓拔叡其实看到美人有那么点心动的意思,但是也没有到心动的非要不可的程度,心动的一般,而且也不好意思跟冯凭那样说。他因此有些不自在地回避着她的目光,说:“没看上,朕哪有那么多心思。朕只是想多给太子一些支持。”
后者的确是他主要的目的。
冯凭点点头,说:“我明白皇上的意思。我晓得皇上酝酿这件事有段时间了,只是怕我介意,不肯对我开口。这样,我答应皇上,可以在李惠的女儿或亲眷中挑选一个入宫册封,不过具体要挑哪一个,由我来决定。我亲自替皇上挑选,好不好?这样皇上不为难,我也能高兴。”
她话都说成这样,拓拔叡要真再不答应,真是没脸了。拓拔叡最近都心情烦躁,因为这件事纠结,又想说,又怕她会不高兴。听到她这话,阴霾已久的心终于稍稍明亮了些。他郑重地放下碗,抬手握住了她放在肩膀上的手,声音惆怅说:“你这样宽容,我心里都有些愧疚了。”
冯凭说:“咱们是夫妻。夫妻心应当放在一处,不管皇上做什么,我都会支持皇上的。我只希望皇上有什么事情不要瞒我,不管什么困难,咱们之间都可以商量的。我不是那种蛮横不通情达理的人,我希望皇上能高兴。”
拓拔叡转身看着她,双臂拥抱着她肩膀:“因为这事关系太子,我怕你会有芥蒂。你真的不生气吗?”
冯凭偎依在他怀里,怅然又依恋道:“我不想别人跟我分享你,每次想到你去别人那里,我心里就难受的睡不着觉,老想着你会跟别人亲热,或者怎么样。可是我知道你为了太子,是必定要这样做的了,我不想给你在正事上添堵。皇上的考虑是必要的。”
拓拔叡搂着她,脸蹭着她头发,呼吸着她鬓边的芬芳:“咱们是夫妻,我只希望能守护你一辈子。可是太子,太子,他和咱们不是一辈儿的,朕守护不了他一辈子。朕要尽力为他铺好路,朕不想让他来日登基,像朕当初一样孤立无援。朕想想,那些时候的日子真的太苦了。”
冯凭说:“我明白的。”
这件事交给皇后了,拓拔叡不好意思讲,也没有再过问插手。于是直到这日册封,新册封的妃嫔前来面圣,拓拔叡才见到小李夫人的尊容。当时一盏茶险些没呛住。
他看上的是李惠的小女儿,那女孩儿比较漂亮。他心想着,皇后平日挺大方的人,说不定真会顺了他的心呢?不过他也没敢指望,也就猜猜而已。他心说,皇后再嫉妒,怎么也不至于太过分吧?
结果,岂止是过分。
这个小李夫人,长得真的是一言难尽。李家一堆漂亮女儿,难为她千挑万选选出这么个货来。小李夫人名叫李芬,长的矮矮墩墩,穿上衣服看不到脖子。黑倒是不黑,然而一张大方脸,两个老鼠似的细眼睛,塌鼻子,薄薄的刀子嘴,是无论如何穿戴打扮都拯救不了的相貌。拓拔叡看了,真是够了,碍于身份,又不能太冷漠,还要说话几句称赞几句赏赐一堆,才将其打发走。
小李夫人一走,他起身便去了崇政殿。冯凭正坐在榻上,抱着猫儿,给它喂肉脯,拓拔叡愤愤不平地指着她:“你怎么可以这样子做事?你存心要折磨我啊!”
冯凭抱着猫,抬头看了他一眼,没好眼色,转过身:“你走开,我不想跟你说话。”
拓拔叡说:“呵,你昨天还喜欢我的不得了,今天就不想跟我说话了。”
冯凭说:“我今天心情不好。”
拓拔叡说:“我今天心情好,我偏要跟你说。我非要跟你理论理论,你这个女人,你就说,你是不是嫉妒?你嫉妒,不肯答应就算了,还故意骗我,装的很大方很感动人的样子,结果弄了这么个丑妇来羞辱我,啊,我今天才看穿你的真面目,果然是最毒妇人心,你可真是恶毒的很啊。”
冯凭憋着笑,仰脸说:“那你打我呀?”
她声音轻轻柔柔的,带着笑,眼神又得意又倔强。拓拔叡不知为何,他看到小李夫人的时候,其实心里没有生气。好像是气吧,然而隐隐约约又感觉想笑,又好像有喜。但是他就是想骂她教训她。太坏了,太过分了。
拓拔叡挽了袖子,走上前,扬起大巴掌对着她脸:“你当我不敢打?”
冯凭看他,笑说:“你打呀?”
拓拔叡将袖子再挽高,说:“我真打了!”
冯凭说:“打呀?”
拓拔叡憋不住,噗嗤一声笑,把她按在榻上,狠狠地打了两下屁股:“我真打了怎么样?我把你屁股打烂。”
第128章 萤火
冯凭面红耳赤:“疼!”
拓拔叡居高临下说:“打你你知道疼了?你气我, 不知道我心疼了?”
冯凭被他面朝下按着,又气又笑地转过头来说:“你见一个要一个,我就不让你得逞, 就不让你跟美人亲近。除非你不要我了, 否则我不许你去看别人。”
拓拔叡笑说:“你还横起来了?”
冯凭翻过身,搂住他脖子, 八爪鱼似的盘着他:“也许我不是最好的,不是最美的, 也什么都给不了你, 因为你是皇上, 你什么都有。可是如果我有好东西,我一定会给你的,如果你是个农夫, 我就给你洗衣做饭,看你累了给你擦汗。你是皇帝,我就给你一辈子的陪伴和恩爱,让你此生有伴, 任何时候都能感觉到身边有人,她会一直爱你,绝不背叛你, 永不使你寂寞孤单。”
她注视着他的眼睛,抚摸着他的头发深情款款说:“可是喜欢和陪伴是两个人的事,我喜欢你,想陪伴你, 可你却将心里放到别人身上。你像日出,今天在东明天在西,朝三暮四,咱们的感情迟早会烟消云散,甚至互相猜疑互相厌憎,你想让咱们有一天变成那样吗?”
拓拔叡默然不语。
冯凭说:“你要娶李惠的女儿,我也答应你了,也不跟你作对。但我不想你去喜欢别人,不想咱们有一天互相猜疑厌憎。”
她握了他的头,扭头望向窗外。秋日的庭园阳光明媚,秋海棠,月季和各色菊花茑萝泼泼洒洒,热热闹闹开了一院。冯凭说:“你看这花,就像是人一样。再美的花都会凋谢,怎样的红颜美色,终究都会衰老凋零,而永远会有新的出现。花开花落,年复一年,试问一秋之后,还有几人记得呢?就像我,也爱花的美,可是等它一凋谢,我又会寻着新的花去了。而人的寿命相对花期来说是那样漫长,花再美,对人来说只是过客。远不如那树,四季常青。花开的时候看它平凡不起眼,可到了寒冬,百花凋谢,草叶枯死,只有那树,葱翠不改,始终屹立,永不让人失望。”
拓拔叡恍然大悟,看着大树点头赞同:“这树好!你不说我还没注意。这北方的树除了松柏,别的树是一到冬天就要落叶子,光秃秃的,这树冬天竟然不掉叶,回头朕在太华殿外也多种几株。”
冯凭又气又笑,打了他一下:“你不能正经点吗?我说的这么认真。”
拓拔叡叹气说:“哎,朕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朕的树,四季常青,朕要看你,不能老去看那些花花草草。花花草草几天就死了,你最恒久,是这个意思吧?朕晓得啦。”他拍拍她的肩膀:“朕听进去了。皇后说的很好,很有道理很深刻,朕会将你的话抄下来,贴在御案上,一日反省三次的。不对,要抄他个几百份,分给那些大臣,让他们都学习学习,别他娘的成日家拈花惹草了。”
拓拔叡握着她肩膀摇了摇:“朕还没说怎样呢,你就给朕上这大课,朕很惶恐啊。朕一来你就上课,你得赔偿朕的精神损失。”
冯凭头一扭,说:“不正经,不理你了。”
拓拔叡陪笑说:“别啊。”
拓拔叡又挠她,冯凭假装生气,被他逗来逗去,一会又和好如初。
两人揉做一团笑,在床上推来推去,打打闹闹玩了半天,一会亲嘴一会摸来摸去,满室都是嘻嘻哈哈,男女笑声,说不出的活泼动人,好像能吹开云雾,让人的心也跟着快乐飞上云端。
韩林儿在一旁听着,心也能感觉到她的欢乐似的,情不自禁也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