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2 / 2)

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小少爷?”

外间睡着的人立即惊醒,声音是个年纪很轻的小姑娘,异常紧张地出声询问。

柏辰道:“冰儿,我无事。”

他说无事,可外头的人却不信。不多时,外间的灯光亮了起来。一个约莫十四五岁,长得眉清目秀,穿着粉红色罗裙,发髻散乱的少女举着烛台,匆忙走了进来。

“小少爷,您怎么了?”她将烛台放到桌上,急忙到床前查看,略带稚气的脸上带着很明显的担忧。柏辰道:“做了个噩梦,想起来坐一会儿。”

可是失败了,显而易见的情况不用他明说。

名唤冰儿的少女听见这话,眼眶迅速就红了,“小少爷,您怎么不叫我呢?您现在身上哪儿使得出力气啊。”

“大晚上的本不想麻烦你。”柏辰表情平静,他微微笑了笑,“没想到还是麻烦你了。过了明天就好了。”

少女原本只是眼圈红红,一听这话眼泪就噼里啪啦滴落下来,“小少爷,您别说了,别说了。”

少爷越是表现淡然,她就越心疼。

柏辰安慰道:“莫哭,明日离开这里,起码他们不会再对我用麻药了,你也不必再被大娘责罚。”

少女哭得越发厉害,抽噎得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太过分了,他们怎么能这样对您,您昏迷那么久才刚醒啊,他们竟然就要……就要把您……明明该嫁人的是……”

“嘘--总有法子的。”柏辰阻止了冰儿的抱怨,“去睡吧,明日还要忙活一天。”

冰儿不甘地咬了咬嘴唇,眼中带泪:“小少爷,那我给您擦擦汗再睡,免得受了凉。”

柏辰:“麻烦了。”

“您怎么突然跟我客气起来了。”冰儿拿出手帕给他擦汗,嘴里还嘟囔着,“我自打七岁进侯府,都伺候您七年了。”

“……”呃,对不起,他还不大适应现在这种衣来伸手的贵族阶级身份。

擦完汗,打发了冰儿去睡,屋内又陷入黑暗。

只要能够自由支配自己的身体,那就有希望。

柏辰如此想着,随即他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

佑德八年,四月初八。忌动土、破土,宜嫁娶、祭祀、祈福,入宅。

这日天色还未亮,繁星已湮没,只剩残月仍挂在树梢头,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平西侯府西侧的一处小院却已经忙活了起来。

下人们进进出出,配合默契,在院内各处挂上大红灯笼和绸缎,贴上大红的喜字。

不多时,素净的小院张灯结彩,一片艳丽的红。

--只是每个下人都表情麻木,不言不语,行色匆匆。要不是这铺天盖地的大红双喜,说是办丧事倒还更令人相信。

院里安静得可怕,房里那阵低低的啜泣声便分外清晰起来。

“不要哭了。”柏辰看着眼前哭得双眼红肿的美艳少妇,有些艰难地叫出了那个字,“……娘。”

“呜呜呜……是娘没用,娘没有法子阻止这桩婚事,也没法子阻止他们给你下麻药。”少妇看着桌上柏辰吃剩下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羹,拿着手巾,轻轻拂泪。

尽管已经年近四十,岁月却未在她的身上刻下什么痕迹,看上去最多也就二十七八。她生得美艳动人,身材婀娜,连哭起来都有几分别样的凄美风情。

对着这样年轻貌美的女子叫妈,柏辰感到压力很大。

他道: “我知道,你也很为难。”

她何止是没有法子阻止,她是根本没有资格,就没有她开口的份。

顾红作为平西侯的小妾,亲儿子被允许在没有外人的场合叫她一声“娘”,已经是侯爷对她的滔天恩宠了。

子女的婚姻大事,那是父母才可以做主的,她在名义上只是柏辰的“三姨娘”。

“你才十七,还这么年轻,就嫁给一个废了的人……”顾红见柏辰表情平静,心中越发内疚难受,瞬间泣不成声,“就算冰儿陪嫁过去,也无法添个姓萧的一儿半女替你傍身,你这辈子该如何过?你爹,你爹为何如此狠心?你也是他的亲骨肉啊!”

顾红伤心欲绝,在一旁伺候的冰儿也跟着掉泪,现场气氛凄风惨雨一片,与布置得红艳喜庆的房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柏辰没有说话,因为这一切早已经突破他的认知底线,他无话可说。

“娘,别哭了。”柏辰突然开口,“有脚步声过来,也许是王嬷嬷送喜服来了。”

脚步声很轻,也还有段距离,可他深入骨髓的敏锐感觉却还在。

王嬷嬷是平西侯正室柏夫人的陪嫁丫鬟,跟着她来到侯府快三十年,又是柏夫人的心腹,在府里已经算半个主人,下人们看见她都得恭恭敬敬叫一声“王嬷嬷好。”

顾红擦掉眼泪,恨恨道:“什么送喜服,不就是奉那贱人之命来监视你。每天在饭菜里下药,还不放心,丧天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