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隐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脑子里飞快涌出一筐的脏话, 余光里瞥到秦淮,又觉得不能在这只白毛孔雀面前失了体面,生生又咽了回去, 只不痛不痒地骂了句“怎么他妈这么乱”
对于谢隐飙脏字,在场的所有警察全都表示同意,甚至觉得骂得不够解气。就连一贯斯文的白超然都有心骂娘了,因为作为法医,他发现这个案发现场很明显被动过
血泊之中出现了大量的脚印, 肉眼可见属于不同的人,乱七八糟分布在房间的各个角落。男性死者脚下的区域还出现了大量的拖拽和翻动痕迹。
小保安本就害怕紧张, 一听这话, 周身都抖了起来,仿若做错了事一般嗫嚅解释“我们我们赶到的时候发现其中一个人好像还有气, 就赶紧组织人给他包扎抢救。120的人来了之后又检查了一下中间那位到底死透了没有,所以屋子里的脚印就挺多”
谢隐这也才意识到自己情绪急躁, 伤及无辜了。他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情绪, 尽可能温和地问小保安“伤者是仰面打横躺在死者脚下的”
小保安“是, 打横躺着。”
谢隐无奈,但还是自我安慰兼宽慰白超然“不管怎么样, 拯救一条命比现场勘验更重要。”
白超然仍旧没什么好脸色“大道理谁不懂,好听话就你会说那现在怎么办尸体明显被动过,房间被踩得乱七八糟,怎么采集信息”
谢隐对于白超然的反应见怪不怪, 毕竟这酸脸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对于白超然,谢隐向来都是冷处理,避其锋芒。因为谢隐特别了解白超然, 这个人嘴黑心细,等苦水吐够了,就自然而然地去干活了。虽然苦大仇深,但专业素养还是足够的。
然而他万分没想到,秦淮恰在此时走上前,去拍了拍白超然的肩膀。谢隐大呼不好,看来秦淮也要中枪了。
然而令人惊惧的一幕发生了,当满脸怒容的白超然转头看来发现是秦淮时,眼角怒意竟消减大半,硬生生地挤出了个礼貌的微笑来
那是谢隐从没看见过的微笑来自白狗脾气酸脸子鼻祖超然的微笑
坏了坏了警队里出现红颜祸水了而且还是一笑毁社稷那种
取代了他a警一枝花地位事小,带偏了整个警队的向心力事大啊
谢隐危机感骤起,轻声咳嗽了两下,说道“赶紧干活。”
就在谢隐不靠谱开小差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吱吱呀呀的噪音,像指甲刮过黑板一样令人寒毛竖起的噪音。
左边,右边,身前,身后这股令人心烦意乱的磨指甲声从谢隐的四面八方传来,其中还混杂着儿童嗤嗤的笑声和影影绰绰的女人哭声。
即便是大白天,阴冷惊悚的场景配上这诡异的声音,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鸡皮疙瘩一地,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小保安几乎哭了出来,一脸惊恐的表情看向谢隐。
一股更为冰凉的感觉突然出现在谢隐的后颈,谢隐周身的神经都敏感起来。
一只手扒在了他的肩头。
他不信鬼神,更不屑于任何装神弄鬼的行为,他猛地攥住肩头那只手的腕子,向外一甩。
对方反应也足够快,借力打力,与谢隐保持了个平衡。
谢隐一抬眼,发现自己攥着的,是秦淮的手。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那么冰,力道不大,却恰如一股无形的力量,把谢隐瞬间拉入了无尽的冰窟。
啧,这会功夫捣什么乱谢隐刚想发作,对方却用另一只手的食指抵住双唇,然后指了指走廊当中的几个点位。
电暖气后面,排风口里面几乎都是隐蔽的角落。
谢隐点头示意明白这些点位后面,藏着小型播放设备。
就在这时,这混乱的噪音戛然而止。小保安的精神终于绷不住,崩溃了。他跌坐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谢隐见怪不怪,也不觉得对方有什么丢人的。鬼神之说,他不信,可有人信。他是身经百战的刑警,他理应保持冷静,但他不会以此来要求所有人。
谢隐示意韩易把小保安扶起来,可还没等韩易上前,那环绕立体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这一次,是一个稚嫩却诡异的女童声音唱的童谣
漂亮的新娘在歌唱,
奔忙的垒燕要成双,
洁白的婚纱,柔软的帷帐,
月亮都羡慕她的脸庞。
幸福的新娘等新郎,
狐狸却爬上她的窗。
狡猾的眼睛,肮脏的爪牙,
它要毁掉新娘眼里的光。
新娘的丧钟响摐摐,
长舌的乌鸦在张狂。
血污的婚纱,诬毁的名望,
新娘的灵魂在游荡。
拔掉爪牙,撕去皮囊,
掏出心肺,除去内脏。
割开狐狸的喉咙啊,
折断乌鸦的翅膀。
快乐啊,快乐啊。
快乐的新娘在歌唱。
快乐的新娘爬上你的窗。
静静地看着,等你死亡。
童谣虽算得上押韵,但唱起来没什么旋律可言。音效像极了老式唱片机的感觉,断断续续,像一把钝刀子犹犹豫豫地磨损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
谢隐感觉牙有点发酸嗯,想骂人。
“声音处理过,而且是那种大众都可以下载的a处理的,没什么技术含量。”秦淮先开口。
音乐引来不少围观群众,被堵在九楼通往十楼的楼梯口处,维持秩序的警察厉声呵斥了几个好事者,大家才纷纷散去。
一位派出所过来的年轻民警见得世面还不算多,言辞激烈了些,搓了火,冲突中差点把一位非要上楼看热闹的保洁老太太给打了。
韩易在楼上听见了喧闹声,匆匆赶下去,好说歹说,才安抚了保洁老太太,避免了一次行政投诉。
相较于这个装神弄鬼的小插曲,谢隐更关心案发现场。
他叫来了后勤部长,也是这位后勤部长最先进入排练室的。
谢隐“你们在进入这个房间之前,有没有照相”
他仍旧抱有一丝幻想。有照片,起码知道第一现场到底什么样子。
然而保安队长却起誓一样笃定“警官您放心,这点觉悟我们还是有的这么大的命案,我们不能乱拍照乱传播”
“我可真谢谢你。”谢隐心凉了半截,翻着白眼但还是得保持礼貌。
谢隐又整体环视一圈,闭上眼,不得不自行脑补还原起案发现场的模样。
男性受害者a因某种原因昏迷后被割颈动脉割腕,躺在房间中线上,死在血泊之中。凶器与a平行摆放。女性受害者b被割腕后爬向了门口求救,但又因某种原因来到了窗台前,坠楼而亡。男性伤者c被割腕,仰面躺在a的脚下,现在被送到医院了。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凶手能够控制a不抵抗,却无法控制b求救
三人都被割腕,为什么最后形态相差这么多
b是自己受到刺激跳楼,还是被推了下去
凶手为什么把凶器留在了案发现场又为什么要把凶器摆放如此“整齐”
就在谢隐思考的时候,荆哲匆匆赶到“头儿,走访结果出来了,死者身份可以确定了。”
他将资料递给谢隐,从旁解说“男性死者a,袁近贤,24岁,恒星电子厂工人,夜大哲学系学生。”
谢隐不解“夜大还有哲学系”
也不怪他会这么想。夜大的办学宗旨本就是提升附近工厂工人的专业技能,很少有这么理论性的学科。但为了增添人文气息,夜大也同时开设了哲学系的课程。
荆哲继续解说“女性死者b,田萌萌,22岁,博爱服装厂工人,夜大服装设计专业学生。”
“至于我们现在没看到的伤者,”荆哲翻了个篇,继续说,“男性,许维松,26岁,恒星电子厂工人,夜大信息技术专业学生。”
谢隐“伤者情况现在如何”
荆哲“医院说情况不算稳定,失血过多,大脑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损伤,还不确定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谢隐“判定脑死亡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