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XIII(一更)(1 / 2)

引诱月光 江天一半 7250 字 2天前

五分钟后, 秦黛坐上了谢斯白的车。半小时后,他们抵达小李子的酒吧。

工作日,今天人不多。

小李子亲自安排的卡座, 送来一堆吃的喝的。秦黛专挑着酒喝。

她的耳朵是通红的, 眼尾像是染了绯色晚霞,水光潋滟,一片迷离的微醺。偏就是什么都不说, 只顾着喝酒。

诚心把自己灌醉的那种喝法。

谢斯白在一旁看着。

原本被他搭在秦黛肩上的外套, 此时一半搭在她腿上,一半皱巴巴地堆在沙发上。

他面前也摆了一杯酒。

开始时秦黛倒给他的,说, 也请你喝。

到现在一口没动,他就这么安静地坐着,真就按她说的那样,尽职尽责地“陪”她喝酒。

秦黛喝完了自己的,酒瓶倒过来, 一滴不剩。于是转头瞄准了谢斯白面前那杯还没被动过的。

“你不喝吗不喝的话”

谢斯白向前倾身,掌心盖住杯口。

“秦黛。”他喊她名字。

“干嘛”

“你喝了一瓶了。”

昏暗的灯光下, 两张脸距离无限近。秦黛眨了眨眼,忽然抬起手,食指指尖轻轻地按在了男人左眼下, 那枚精致漂亮的泪痣上。

触到的皮肤很薄。细腻,温热, 令人眷恋。

她像是魔怔。

“谢斯白。”

“嗯”

秦黛低声和他耳语“我告诉你个秘密我以前,也有一颗泪痣。”

她松手,往回伸,同样的动作, 按在自己右眼眼尾下方。

“我的在这里,在右眼。”

谢斯白没说话,一瞬不转地望着她。

“你不信吗”秦黛皱眉看他,执着地解释,“真的我妈生我的时候就给我这颗痣了,我没有骗你,谢斯白。”

“是吗,那现在怎么不见了”

灯光闪烁,谢斯白的声音没多少起伏,但在昏暗中,眼神却有些炽热。

秦黛呼吸微窒,喝下腹的酒液几欲沸腾,分不清是不是自己臆想或错觉。

她的唇色天生艳丽,饱满圆润,是七月里最红的一颗樱桃。

她轻抿下唇,昏暗的灯光下,谢斯白不由目光下移。

“我没有骗你。前年,我们舞团有个舞剧,那个女主角是个很坚强刚毅的角色,领导觉得我这颗痣不太符合那个人设,我为了拿到那个女一,就把痣点了。”

秦黛那颗痣,让她原本明艳俏丽的脸,更添三分柔媚。其实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妆容可以掩盖。但当时另有一个与秦黛实力相近的人选,容貌方面对方也更贴合角色,周从芳和一众编导老师提出来后,纠结于最终选角,秦黛第二天,就去医院把这个她二十年来都喜欢的痣给点掉了。

她顺利拿到了梦寐以求的第一个舞剧女主角色。

她可以为了一个角色点掉一颗最爱的痣,也可以为了坚持这么多年的理想,做任何牺牲。

所以,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让她放弃。

抛去所有身体与心理上要遭受的东西不谈。生育,对一名女舞者来说,是一道选择之后便隔空出现的马里亚纳海沟。

隔断通往最高山峰的路。

或许连再也无法登上舞台都有可能,还有什么后果,比这更严重呢

“我再告诉你个秘密哦。”

秦黛说着,伸手捏住了谢斯白衬衫领口的衣料。

谢斯白低一下头,摇曳灯光下,那只手莹白如玉。

“我妈妈以前是昆曲演员,她很厉害的,是他们剧团的当家花旦。但是,我妈她生了我之后,就再也没能回剧团。因为啊,她产后恢复身材花了两年,再回去的时候,她的位子已经有人顶替了,她不再是当家花旦了。”

秦黛越说,声音越低“再也不是了,”

她控制不住,打了个小小的酒嗝。

喝了酒,体温会比平常高一些。尤其脸上的温度。

谢斯白从桌上的果盘拿来一小块瓜,喂到她嘴边。

秦黛现在乖极了,到嘴边的东西,启唇就吃下去。

“还要。”

谢斯白便又用叉子拿来一小块。

秦黛喝得脑袋发晕,她的手背朝下,举起来挡了下头顶扫射来的灯光。

“不想喝了”谢斯白在乱遭的乐声人声中问她。

秦黛想不太明白,这个男人,第一次见面时,像一棵独立于高山之上的雪松,清正,俊朗。也冷淡得让人不敢接近。

但她揪住他领带的那个夜晚,这个人又让她觉得没那么冷。便利店前躲雨的玻璃窗,伞檐下的呼吸,那件外套,总不可能是因为那晚飘落满地的樱花太浪漫。

他实在是生得一身好皮囊。

连嘴巴都是柔软温热的。

“在想什么”谢斯白低头,握住她挡光的手腕。

很轻,只要她想,轻易就能挣脱。

可是你看,他连倾听都做得好好。他不像魏清济,善于用语言表达,话语最能迷惑人心。

谢斯白呢,他应该属于行动派。是原野上潜伏的狮子,安静地等待,迅猛地捕获。

这一套的行为模式,一定是经过多次的训练,才得以成熟到这种地步。

以至于秦黛觉得,他看她的眼神,每一次都会引起勾心夺魄的悸动。

如同一场世间无二的落日熔金。

看过一眼,便心甘情愿沉沦。

秦黛闭上眼睛,挣开那只手,低声“还想喝。”

谢斯白似是笑了一声。

很轻,又被这嘈杂喧闹的氛围盖住了分,但秦黛掀起眼皮时,正好将他即将收回的唇角上扬的弧度收入视线。

“没看出来,你酒量还挺好。”他说。

秦黛严肃认真点点头“遗传的,我妈酒量也很好。”

谢斯白没再说什么,眼底藏了几分纵容,由着秦黛招来人,又要来杯酒。

他看得出她今晚心情极差,那会儿在半山腰的亭台上,白皙的脸蛋上,眼中的难过和委屈格外明显,水光盈盈,却怎么都没落一滴泪,强自忍着,到最后眼尾都是红的。

所以喝吧。

反正他在,不会出别的事。

谢斯白是这么想的,但却没猜到,秦黛的那句还想喝,其实已经到了临界点。

他不知道,倘若秦黛保有五分的清明,那两个“秘密”才不会对他宣之于口。

她真就只是酒品好。

醉还能醉成一种看起来尚且清醒的境界。

等第二瓶喝下去第二杯时,那双眼睛已经迷离混沌。

谢斯白总算察觉出不对劲,因为这时,身旁的人表面上一脸正直,背地里却已经将手藏在西装下,掩护着摸到了他的放在沙发上的手。

谢斯白“”

他偏了下头,身旁的人便歪头靠过来。

脑袋抵在他肩旁,变得像一只刚刚填饱肚子的猫,仿佛这熠熠的灯光是午后慵懒的阳光,而谢斯白的肩膀,是她最喜欢那个猫抓板。

扒拉着,不肯松手。

“谢斯白。”

谢斯白没应声,心里却想,她好像总喜欢这么连名带姓地喊他。

“你说,是不是所有的爱,其实都是有条件的”她问。

谢斯白低头,却只看到她的翕动的睫毛。

“是吧。”他声音很低。

秦黛没再说话,倚着他肩膀。

“头晕,借我靠一会儿,行吗”她闭眼说。

掌心上移,过电一般蹭过男人青筋微凸的手背,最后抓在他卷起两折的衬衫衣袖上。

谢斯白低头瞧着人,以斜俯视的角度,能看见她轻阖的长捷,挺翘的鼻尖。

“秦黛,”他喊她名字,手指微蜷,又加一句提醒,“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秦黛不知听见没有。

只是好久没出声,像是真睡着了。

片刻,谢斯白伸手,直接揽着她肩膀,将人打横抱起。

在他起身的瞬间,秦黛自然而然地伸手,轻轻环住男人脖颈。她闻见他身上干净清冽的味道,是朝晖落入深林形成的第一道光束,是稗子破土而出迎见的第一缕春风。

“去哪儿”

谢斯白每一步都很大,穿过灯红和酒绿。

“送你回家。”他说。

秦黛“我不想回家。”

这句真心实意,起码今晚,她不想再见到她爸秦海国。

从一级台阶踩下,谢斯白将怀里的人往上颠了一下,秦黛立即条件反射地更紧地抱住他。

谢斯白看了她一眼,眼尾微不可察地上扬。

“那去哪儿”

“反正不想回家。”

谢斯白已经抱着人从酒吧出来,夜风迎面吹来,夹杂着潮热的气息。

秦黛犯困地靠在他怀里,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怀抱明明陌生,却让她无端觉得充满了安全感。

他的双臂很有力量感,明明看上去是清瘦的,但宽肩窄腰,胸膛温暖而紧实。他的线条感一定很好看。

谢斯白抱着人回到车上,松手时,没立即离开,屈身边帮她系安全带,说“微信为什么不通过”

那通好友申请。

那个“x”。

“嗯你说”

口袋里手机震动,打断了这段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