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钧直唰的脸红了,结巴道:「我、我……」扯开话题说:「刘爷府上居然这么清静,我以为会有很多姬妾……」
「你一开始就以为爷是个淫贼。」
左钧直被抢白得更惭愧了,「我……听信人言……是我错了,刘爷是个好人……」
「你又错了,爷其实就是个淫贼。」
左钧直急道,「刘爷,你不是……」
刘徽眼仁儿漆黑,冷着脸盯着左钧直:「爷男人女人都睡过,昨儿你见到的,对爷来说是家常便饭,你不觉得爷很脏?」
左钧直脸色发白,却仍顽强坚持道:「刘爷是身不由己……」
刘徽叹了口气,道:「左钧直,你看上爷了?」
左钧直小心脏惊得停了一拍,慌张滚下床去,心虚道:「没有!」
刘徽看着她红如火烧的小脸,眯着眼道:「这么说,你是看不上爷咯?」
左钧直几乎都要哭了,「刘爷……」
刘徽看着她眼泪说来就要来,哄道:「好了好了,爷算怕了你了。还嫌昨夜哭得不够么?爷又没死,哭丧似的。——去把药端过来。」
左钧直端过药来试了水温,递给刘徽,嗫嚅道:「对不起刘爷,害你中毒又受伤了……」
刘徽恹然道:「你唠叨了这么多遍,我耳朵都起茧了。这也是好事,省得韩奉那老贼又来烦我。」
左钧直默然了一会,问道:「刘爷打算怎么办?」
「不用你操心。以后繁楼,你不要去了。」
左钧直脱口问道:「那我去哪里见刘爷?」
刘徽盯着左钧直:「你就这么想见我?」
左钧直垂下头绞着手指,好一会儿才道:「我答应刘爷要做的事情,还没做完。」
刘徽喝了口药,道:「你既是入了四夷馆,书不写也罢了。一百两银子还了,你也不欠我什么。」
左钧直怔然抬头:「刘爷要赶我走了?」神情竟像被遗弃的孩子。
刘徽惊觉於她如此敏锐,有些不忍心,缓了语气:「爷的书肆茶馆什么的,又不曾关门。你想去,随时都可以去。」
左钧直脸上有些落寞,盯着帐帘钩子,茫然踌躇道:「不过是借口……我想,我是喜欢上刘爷了……」
素知她不会藏话,却未料到她如此的直白坦然。她心中光风霁月,并不觉得说喜欢一个男子是多么丢脸的事情。刘徽心口一搐。
有多少女子说过爱他,情浓意炽,却不如左钧直这青青涩涩的一句来得触人心弦。
一口气将碗底残余的药汁连渣喝完,苦到心底。他「哈」地干笑了一声:「你才多大,知道什么叫喜欢?女儿家,讲究一个含蓄,你知道什么叫含蓄?」
左钧直咬唇道:「我妈妈说喜欢别人就应该说出来。」
刘徽挑衅似的看着左钧直:「你喜欢我,那你想怎样呢?嫁给我?让我叫翛翛一声娘亲?」
左钧直呆愣住,她只是觉得喜欢,喜欢就是喜欢,未曾想过更多的东西。
「左钧直,我大你十二岁,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我就是老头子了。」
他看到左钧直单薄的身躯一震,脸色苍白,喃喃道:「不会……我不会在意……」他知道白度母夫人年长左载言二十岁,纵然她驻容有术,也终有朱颜辞镜的一日,这必是白度母的心结。他刚才的话,定是戳到了左钧直的痛处。
「你看我这宅子空空荡荡,不过一个哑仆。你说是为什么呢?因为我护不住。你定想不到,我曾有过妻子,也有过孩子。只是那孩子还未看这世间一眼,就同他娘亲一起走了。世事仿如汪洋,人如草芥,飘摇於风口浪尖,握不住自己的方向,只能随波逐流。」
左钧直面色更是惨白,强言道:「可是刘爷,你握得住的,舵在你手里,风浪再大,也有止歇的时候……」
刘徽看看窗外天空,「快大亮了,左钧直,你该去四夷馆应卯了。」
左钧直失神起身,良久方低语道:「那我走了,刘爷保重。那书,我还会继续写下去。」说罢礼了一礼,飞也似的出了房门。
刘徽一扬手,那药碗在门框上砸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