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躺着一个男人,却是个瘦脱了形的男人。他原本乌黑润亮的头发失去了光泽 , 原本细腻白哲的皮肤干燥泛黄,原本晶莹如星的双眸黯淡无神,原云绝色俊美的脸庞消瘦骨嶙,他躺在那处,身体僵硬得像一根棍子,连眼瞳也无法挪动。全身上下能够活动自如的只有嘴唇和下巴,可也仅仅是能够说话而已,连笑容也扯不出半份,他… … 是蓝兮。
俏丽的小脸倏地出现在眼前,唇红齿白笑意盈盈:「怎么你今天醒得这么早呢?」
蓝兮看见她,心情很愉快,尽力说出轻松的语气:「许是舅舅的针起了作用,又许是我已睡了太久,不想再睡下去了。」
一张泪脸仰到眼前,常欢嘴唇柔柔地蹭上,喃音道:「傻师傅……你不该那么做? 为何要吃那药,把自己搞成这样……」
蓝兮默了半晌:「药粒太大,口藏不下,只得润进舌上……欢儿,你会介意么?」
常欢拚命摇头:「我怎会介意,我怎会不知你的心意?」脑中不愿再想。一口噙住蓝兮的唇,软舌迅速冲了进去,边吮上他的舌头纠缠不休,边将手指从胸口按下,一段一段地按捏搓揉。
当第一片洁白的雪花从天而降的时候,白色天空开始泛出灰蒙,冷冽的寒风吹过山谷,吹出呜呜的声音。老牛早已归家,空旷的田野里只有冰冻的泥上,散落村户间看不到一个人影,只有屋顶冒出的缕缕炊烟带来一丝温暖的气息。
细雪很快变做鹅毛,纷纷扬扬地洒落,六角形的雪花迫不及待地扑向大地,用银白的身躯覆盖出一个洁净的世界。在山脚东面的土房里,却暖意融融,笑声不断,完全不似外界那般冰冻寒冷。
「走到那边,哈哈。」常欢拍着手又笑又跳,「走得真好啊!拐杖再也不用了。再走来我这边。」
双臂展开,迎着利落甩袍走向自己的人,像在迎接刚学会走路的宝宝。
贴上温暖熟悉的胸膛,紧紧揽住他的腰,常欢的笑声清脆欢快:「好喽!师傅全好喽!」
蓝兮搭住她的腰,垂眼想了半晌道:「我行动无碍,应是己经痊癒了。」
「唔。」常欢挑起眉毛,「那怎样?」
「舅舅为了我,将去千山的行程耽搁了半年之久,欢儿,我们是不是该回山了?」
常欢的胳膊蓦地一僵,腿停止了摆动,大眼睛扑闪扑闪眨了半晌,道:「着急回去做什么呢?天这么冷,雪这么大,路一定很难走,不如等到开春再回。」
蓝兮静静望着她,她却不敢与他对视,眼光飘来飘去没有着点,听他道:「谭傲又去哪里了?」
常欢咬咬下唇,半晌低下头:「我托我哥出去探个人的下落。」
「韩端?」
常欢一顿,还是点了点头:「嗯,他不见了。」
「哦?如何叫不见?」蓝兮并未表现出丝毫异样,语气中含着真诚的关心。
常欢的笑容消失,重重叹了口气:「你知我一心都放在你身上,见你那个样子心都碎了,只拚命催着舅舅给你治病,韩端那时也身中剧毒,也在四海医馆里诊治,我连一眼都没有去看过他就跟来牛谷了。」倏尔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本来不需受这般罪,本来可以跑掉的,也是舍了命为我,我真觉得对不起他。」
「嗯。」蓝兮没有发表看法,只轻轻应了声。
「大约三个月前,你才刚能动动手指,还在床上躺着。季大哥来过一次,他说韩端不告而别,不知道去哪了。他的家早就没了,师傅也早已过世,这么多年跟他最亲的就是季大哥,可是他竟然连招呼也没打就离开了。」常欢脸上显出焦心神色,「季大哥撒了人出去寻他,几月寻不到一点踪迹,萧姐姐身子也弱,正在万州照顾调养,季大哥抽空便来知会我一声,可我光着急又有什么办法?韩端他……总是这样……」
蓝兮久久不语,面色平静无波,常欢瞅了他一阵,也不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