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兮心中不屑,口上却道:「楼主指的是……容貌?」
萧倾城笑而不答,蓝兮看着他的表情,直言不讳道:「为何在下觉得……楼主去了面具后会像个女子呢?并非容貌,而是……举止。」
「是么?」萧倾城宽袖一拂,侧了身子,「人都说男生女相不祥,不知公子可这样认为?」
「哈哈哈!」蓝兮仰头笑道:「不祥?楼主你商号开遍夏国,倾城楼如日中天,备受皇上器重,在民间的威望更甚朝中许多官员,难道这是不祥?」
萧倾城哼了一声:「谁又能知道呢?一切不过是因缘际会而来,我并不看重这些。」
蓝兮目光一闪:「那楼主看重何物?」
萧倾城望向他,突然起身,走到蓝兮跟前,伸手抚上他的肩膀,低道:「我若说是你,你信么?」
「不信!」蓝兮面色倏地变冷,抬臂拨开他的手:「楼主莫与在下说笑。」无法控制的厌恶感涌出,即便蓝兮想与他虚以委蛇,却怎么也背叛不了潜意识里的痛恨。
萧倾城并不生气,似胸有成竹的一笑,转身背向他,淡道:「相交良久,谈天说地,论画品茗,公子很聪明,想必早已明白了我的心意,而你的心意……又是如何?」
蓝兮默然半晌,低道:「萧楼主莫再说这些,在下早已说过,你我皆是男子,男子间彼此欣赏敬重并不少见,」,他垂下眼帘:「纵然在下理解楼主之论,然身在红尘……终是不为世容,那些所谓心意,不要提了罢。」
这隐晦的对话中未提情爱二字,却使得萧倾城猛地回头,双目喜意流转,去了面具后的生动表情更衬托出他内心的激动:「你对我……可有……可有……」说话竟结巴了起来。
蓝兮站起身,严肃道:「没有!在下多谢楼主照顾一晚,现下告辞了,还要回万州去寻欢儿。」
说罢拂袖欲走,听他身后唤道:「蓝兮!」连名带姓,公子也不再称呼了。
蓝兮回头:「楼主还有何事?」
他站在那处,深深吸了两口气,平静道:「我知道你为了徒儿失踪焦急万分,但你有没有想过,你郁闷醉酒后为何会去寻我?你可知凌云与我说你……」
「不要说了!」蓝兮打断,「楼主切莫多想,在下一心寻人,许是想求助楼主才恍惚找去,并无他意!」
他越这样说,萧倾城的呼吸就越无法平静,紧握了握拳又道:「好!就当如此,你暂不要走,我……我替你寻常欢!」
蓝兮身形轻轻一晃,立刻淡然道:「不劳烦了,楼主事务众多,又哪有时辰替我寻人。」
萧倾城向前一步:「你怪我那日拒绝你?」
蓝兮哼道:「绝无此意。」
萧倾城抿了抿唇,那从来不见天日的双眉微拢,轻声道:「我会倾尽全力为你寻人,你就在梅园小住几日,必有好消息。」
蓝兮别开眼睛:「小住几日?不知欢儿流落何方,我实在无心等待。」
「你信我!」萧倾城又向前一步,「只要几日,常欢必回!她没同你一起又怎会回万州?我想她应该还在京城,只要不死,我必能找到她!」
蓝兮心里一阵烦闷,他说得笃定,似乎自己只要在这里待上几日,他就会把欢儿放出,可这几日,究竟是几日?事不宜冲,不能对他抱以任何侥幸心理,若是为了拖住自己,他始终不肯放人,皇宫再起动作,事情将更枣手,计画不能生变,按部就班来罢!
一思至此,蓝兮抬眼点头:「好!那就拜托楼主了。」
萧倾城立刻露了笑容,眼中神色松快许多,手抬:「坐。」
两人再次坐定,萧倾城望着蓝兮,蓝兮望着湖面,听他道:「你是第一个,在我摘下面具后,眼中没有淫邪猥亵之光的人。」
蓝兮淡淡看了他一眼:「什么?」
萧倾城的眼睛也挪向湖面,低柔声道:「我知晓你的困惑,其实不需担心,我并不想与你怎样,就这样坐着很好,如果……你愿意听我说一个故事,就更好了。」
紫纱帐在昏暗红光下泛着妖异的光芒,床榻上披头散发坐着一人,床下一排跪了两人,床角还有一人抱腿冷眼观望。
「是谁?是谁拿了?」尖利的呼喝响起,那一身的赘肉在半透明的纱裙的抖动,头发湿淋淋的滴着水,老态毕现的面孔如妖婆一般恐怖。
两个婢女磕头如捣蒜,带着哭腔道:「太后息怒!奴婢没有拿您的东西!」
「不可能!不可能!」老妖婆声嘶力竭状似发疯,捞起身边能抓到的每一样东西向婢女身上狠狠砸去,「哀家沐了个浴,就丢了宝贝,你们这些贱人,想赐死吗?」
「太后息怒,奴婢真的没有拿啊。」二人哭哭啼啼,被砸只能挺着。
「太后娘娘!」纱外踢踏鞋声,纱帐一撩,又一个婢女跪倒:「娘娘,奴婢不敢出去,寝宫外全是禁军。」
「啊!」老妖婆仰头大叫,双手挠向自己的头发,「滚!全滚出去!没用的东西!」水滴甩的到处都是。床角的人又向里缩了缩。
三个婢女忙不迭谢恩,起身匆匆退了出去。
老妖婆轰地仰倒,手顺着脖子摸到胸上,接着又揉去腹下,紧紧闭着眼睛,牙齿不断哆嗦:「时辰太久了,哀家要死了,我的宝贝在哪儿……萧倾城……你快来救救哀家!」倏地翻了个身,屁股高高拱起,像只狗似的趴在床上,紧紧抱着脑袋,不住磕着:「受不了了,哀家受不了了!」
一直在床角冷眼的人此时开口:「太后,你很难受么?」
老妖婆忽地转头看她,眼光凶如饿狼,蹭地窜了过去,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大吼道:「常欢!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这个贱人拿了哀家的宝贝!」
常欢冷道:「不知道。」
「啊!贱人!」老妖婆已经发疯,抓着她的头发前后拚命摇晃,常欢忍着头皮剧痛,坚持抱腿不动,感觉头发就快被她连根薅起的时候,她终於没了力,再次瘫倒,整个人抖成一团,口涎从嘴角流出,眼睛翻了白,哼哼道:「死……哀家死……」
常欢又观望了一气,见她已瘫成肉泥,这才慢慢向前爬了两步,食指抵上嘴唇:「嘘,不要吵了,我想起你的宝贝在哪儿了。」
老妖婆颤着眼皮望向她,牙齿打战:「在……在哪儿?」
常欢又趴低了些,小声道:「你带我出去,我才想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