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分桃顾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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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车帘掀开一半,蓝兮望进车厢。常欢抱膝坐地,目光茫然,口中念念低语。
「欢儿。」他轻唤了一声。常欢抬头,笑容晦涩勉强,「师傅……他走了?」
「嗯。」蓝兮没有着急追问,而是冷静道:「怎么了?他与你说了什么?」
常欢苦恼的摇头:「没说什么,只是我不知道,韩端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蓝兮定定的看着她:「你有没有将他送你的东西还给他?」
常欢微微一怔,喃喃道:「忘记了……我忘记了。」
蓝兮疑道:「是忘记了,还是你压根就不想还掉。」
常欢滞然,半晌苦道:「我不想伤害他,他受的伤害已经够多了。」
指尖轻颤,蓝兮扶上厢框,虽然极力掩饰,颤抖的声音还是泄露了他起伏的情绪,「不想伤害他?那你有没有想过……」艰难咽下一个字,蓝兮冷下声音:「好,你预备怎么做?」
常欢不语,眼底的困惑一览无遗。夕阳敛收万丈红霞,郊野风起,三两成群的鸟儿欢叫着飞去枝杈窝巢方向。蓝兮静静等着她开口,等到车厢中的光亮渐渐暗去,等到站姿已变得僵硬,等到心上一片冰凉,也没有等到她的回答。失望和失落同时溢满胸间,蓝兮缓缓放下手,隔着车帘轻道:「你对他……也有情是么?」
帘内的静默使得蓝兮刹时一股腥甜入喉,头晕目眩几要站立不稳,急喘几口气息,强行压下心口剧痛,唇边浮出一丝苦涩笑容,转身抽马迎余晖而去。
回到画院,正赶上晚饭时分,柳如风翘首期盼得见马车返回,忙邀二人一同吃饭。蓝兮抱了抱拳权作婉拒,一言不发径直回房。柳如风见他脸色苍白,神情萧索,似受了极大打击,话也不敢多问,只将探询眼光投向常欢。
常欢看着他的背影隐进房里,转头对柳如风鞠了一躬,有气无力道:「今日师傅累了,就让他休息吧,柳先生莫怪,晚辈……晚辈也不能陪您吃饭了。」说罢耷拉着脑袋,拖着脚步晃上了台阶,独留柳如风一人诧然莫名。
回房再也没了力气,猛地趴上床,常欢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要散了架,从早到晚,这一天之内倒是发生了多少刺激的事情,得知了多少震撼的真相!萧倾城秽乱后宫,季凌云卖身报仇,韩端……吐露情意,桩桩件件如巨石压顶,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即便她再聪明,再冷静,也不过十八岁的年纪,尚属青涩的心思哪里能容得下这许多纷繁复杂的头绪,要全数理清,又岂是一时半刻能办到的?
深深叹了口气,常欢拖着疲惫的身子向枕头上挪了挪,把一切暂时抛开吧,睡上一觉明日再说。正欲挪个舒适的趴姿,忽觉胸前有物相硌,探手摸出举到眼前一瞧,立刻皱起鼻子烦恼无比,这……正是韩端赠送的鹤簪,一直放在襟怀夹层里,忘了戴上,更忘了还掉!
师傅也在生她的气对么?气她没有直接拒绝韩端,气她对韩端表现了丝丝惜情,气得连饭都不吃了,话也不同她说上半句。常欢将脸埋进被里,呜呜哀咽了一阵,韩端也是会赶时辰,本就乱糟的心思被他一闹更是乱成了一团麻。一报还一报,她气师傅与玄月牵扯不清,师傅就气她与韩端交好,循环报应就这样灵验?
想不清,烦不褪,滚来翻去睡不着,闻着身上奔波一日后又染了烟香的味道,常欢甚是不爽,「通」地爬起身,开门出去寻桶打水
照应师院的小厮刚刚吃完饭,听常欢吩咐,忙为她扛了澡盆进房,颠颠来回跑了几趟,灌了大半盆的热水。
常欢站在门口,幽怨地盯着蓝兮紧闭的房门,故意高声大嗓与小厮说了几句话,门内却半分动静也没有。恨恨踏进自己屋,插上房门,唰唰几下扒掉衣服,退着坐入盆中,哗啦溅了一地的水。
透骨的热意缓和了她心中烦躁,散了发,常欢扒住盆边斜靠着浸泡了一会儿,拿了手巾撩水上身抆洗,抬腿举臂,萦出一室暖暖水气。门外似有说话的声音,时大时小,常欢顿了动作侧耳,说话又没了,隔壁房门吱呀一声。
师傅出来了,耐不住腹饥要吃饭了?常欢嘟嘴,师傅是不是不想和自己一起吃饭才故意避开,用得着气成那样嘛?那时不想欺骗他才不答他话,总觉得对韩端有些说不出的愧疚,即便他听不到,也不忍出言伤害,师傅真是一点也不理解自己的心情!
上下洗了一通,常欢小脸红扑扑的,出水拧巾抆干,穿好亵衣,开门探望了一阵,无人。大着胆子将盆拖出,顺台阶将水倾下,灌流入花草之间,门外靠好木盆,常欢又迅速闪进屋内,夹着门扇瞄向侧边。
师傅屋内的灯亮着,想是还没有睡,她拽着湿发甩来甩去,左思右想,还是决定主动过去找他说说话,生着闷气谁也睡不好觉,她的性子可不比师傅那么耐磨,若闷到明天,只怕头发都要挠掉了一大撮。
找了干净裙子出来穿戴整齐,头发用干布搓了搓还有些湿,就那么披着晃到隔壁,抬手敲门:「师傅?」
屋内的一声轻笑让常欢怔住,这声音……
门开了,蓝兮站在门里望着她,面色平静,声音无波:「何事?」
常欢急眨了眨眼,迅速弯身从他腰侧看进屋里。桌上一盏明烛,绕圈摆了三四个小菜,青花酒壶立着,壶边两盅,桌旁……还坐着一人!
常欢结舌:「你……你怎么来了?」
那人起了身,隐在暗处的眼睛闪闪发亮,红唇一弯:「我怎的不能来?」
常欢血充入脑,猛地一拨蓝兮,跨进屋里,口气不善道:「你不是说明日才来?」
「明日自然也要来,今晚闲着无事,便过来看看你师徒二人睡的可好?」
常欢气得直翻白眼,此人着实奸诈,念着师傅也不是这个念法,不过半日不见,晚上竟又巴巴的跑来了。
听他又道:「刚巧知晓蓝公子也未用饭,就一起用了,怎么,常姑娘觉得不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