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脚不甚利落的走出了拱门,听甬道外端隐有怒吼,再走几步细听,果然又是一个熟悉的粗声大嗓:
「本相有急事禀奏太后,你个奴才竟敢拦我!」
「右相息怒啊,太后真的休息了。」婢女声音带了哭腔。
常欢紧迈几步出了甬道,见芳华外殿地上跪着一人,是那传话奴婢。立着两人,紧皱眉头,面有焦色的是师傅,旁边一个背着手的官服老头,长得虎目宽鼻,唇下蓄着长须,煞是威风地正在发火,他便是那…张之庭?
常欢轻唤:「师傅。」
怒声戛然而止,两人同时抬眼望向她。蓝兮神色明显一松,伸手急道:「欢儿,你怎样?」
常欢并没有奔向他,因为腿还有些软,不敢走得太快,也因为方才与萧对话时,她又想起了昨日的不快。
状似娉婷地缓步上前,明见蓝兮手伸向自己,却并没去接,微笑道:「没事啊,太后与我说了会话,已经休息了。」
蓝兮疑惑望望常欢,手臂僵硬地转向身边人道:「那…欢儿来拜见张相。」
常欢心中腾起感激,为故交之子两次施出援手,这张相倒是个仗义之人,忙弯身恭敬道:「常欢见过张相。」
「嗯。」张之庭捋须点了点头,转而向那婢女道:「既然太后已经休息,本相就不打扰了,明日再来请安吧。」
婢女见他原先坚决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弯,大气也不敢出,唯唯称是。
三人踏出殿门,早有软轿候在外面。张之庭不上轿,缓步向前踱去,蓝兮与常欢自然跟在身后。拐进花圃间宽道,张之庭回头望了望,芳华殿已看不见,顿了脚步道:「常姑娘,太后寻你何事啊?」
常欢看了蓝兮一眼,见蓝兮向她点头,便向前躬身道:「太后寻民女来说话解闷。」
「解闷?」张之庭目露疑惑,「都说了些什么?」
「唔,说说一心三用如何练成。」常欢毕恭毕敬地…说着谎话。真实情况若说给这三朝元老,当朝右相听,他会做何反应?不可冒险,还是留着先说於师傅听罢。
张之庭沉吟一阵,微微颔首:「只要你无事就好。」
常欢听到这句略带了关心的话语,有些感动,忙再次躬身,真心道:「张相寿宴解围,常欢感激不尽。」
「嗯。你倒是聪明。」张之庭露了笑容,眼光两处一飘,压低声道:「梦白是你养父?」
常欢点了点头。听他呵呵笑出声来:「夏国第一才子怎的尽教你些街头耍宝的手艺?」
常欢愕然,既而「唰」地红了脸,老头那日果然不光是来解围,也是真心瞧不起那些噱头。
蓝兮侧身牵住了常欢的手,向张之庭道:「多谢大人那日相助。」
张之庭大手一挥:「嗳,你这傻小子事先也不明说,还要我看你眼色,哈哈哈!」
蓝兮微笑:「晚辈失礼了。」
张之庭冲轿夫招招手:「此处不是说话地,我还要去参见皇上,你们先回去吧,过几日到我府中来一趟。」倏地深望了蓝兮一眼,「有事再议。」
蓝兮常欢施礼,恭送张之庭上轿离去。
师徒二人同乘一轿出了宫门,换乘马车驶回客栈。蓝兮紧握着常欢的手,眼睛始终不离她的脸,偶尔瞄到她竖了领的脖子,眼中立时一阵刺痛。於是常欢不说话,他也没开口,就这么默默无声行了一路。
回到客栈,常欢自回房中收拾包袱,蓝兮站她身后,见她在床边忙来忙去,几番犹豫,轻咳一声道:「欢儿,太后没有为难你吧。」
常欢手下不停,平静道:「没有。」
头也不回,声音冷淡,早上起床时她可不是这个态度。蓝兮不想再看,可眼睛就偏偏忍不住往她脖子瞄去,领子竖起,什么也看不到,可他还是烦躁,脱口便道:「没有就好,那为师想问你一事。」
常欢回头:「我也有一事想问师傅。」
「你先说。」蓝兮吸了一口气。
常欢丝毫没跟他客气,直接道:「师傅把玄月姑娘送去哪了?」
蓝兮道:「不知,她自行离去了。」
常欢疑惑:「自己走了?她会这么省心?」
蓝兮有些不耐:「你就想问这个?」
常欢一扬下巴:「是啊,我就想问这个,我还想问你,如果她再可怜巴巴的跑来寻你,你预备怎么办?」
下巴扬开,红斑现出,又撞进蓝兮眼中,怒气便再也压抑不住:「为师不想你答你这么幼稚的问题,你昨晚去哪了!」
常欢一愣:「昨晚…」倏尔腰杆挺起:「我喝酒了怎样?」
「怎样?」蓝兮咬牙,「喝酒后你做了什么?」
常欢眨眨眼:「呃…不记得了。」
蓝兮一步上前掐住她双肩,低吼道:「不记得了?你说你不记得了?你脖子上的…吸痕哪来的!」
这二字一出,常欢彻底呆了,探手摸摸脖子,喃道:「吸…吸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