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2 / 2)

绘蓝颜 七钉 5379 字 4天前

「咳咳。」屋内响起女子咳嗽的声音,虚弱道:「快请进来。」

韩端不愿进房,便等在门边。蓝兮与常欢入了房里,与一端药婢女抆肩,淡黄纱帐下掩着一个女子,平卧那处,缎被盖至半身,双手放在被外,侧着一张惨白如纸的脸静静望着他们,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床前放了一个青瓷盂罐,隐见血水在内。

蓝兮走到离帐几步之遥处,皱眉道:「玄月,怎会被伤?」

玄月手扶胸口,硬撑着手臂想要坐起,另名婢女立刻上前:「小姐,你不可起身。」

蓝兮忙道:「是,你有伤在身,快躺下莫要动了。」

玄月喘了一口气,躺下又咳了几声,轻声哀道:「请公子来,只为跟你说一声…快离开京城!」

蓝兮疑道:「为何?」

玄月闭上眼睛,嘴边挂了苦笑:「楼主疯了,恐会对你不利。」

常欢心道,谁人不知他疯了,莫不是他发疯的时候正巧让你赶上了?想着口中便道:「玄月姑娘是被楼主伤的?他为何要伤你?」

玄月忽然翻身,旁边婢女慌忙扶住她,看她捂着胸口咳咳,倏地吐了一口血水在盂罐里。蓝兮惊道:「难道未请大夫,怎能任她这样吐血?」

婢女道:「请了,大夫道小姐心肺受了震伤才会咯血,需服药将养。」

蓝兮气叹一声:「你跟随他已许多年,萧倾城为何要对你这样狠毒。」

常欢接道:「是啊,玄月姑娘你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玄月歇了一气躺倒,手指紧抓被边,微声道:「昨夜楼主召我前去奏筝,我便去了会宾阁…见他独自在饮酒,好像已饮了不少,他要我弹江中月…我弹了,他说…他说我弹得不好,便一掌震碎了我的筝琴….」

常欢瞠目:「什么江中月,莫不是上次他弹给我师傅听的那首曲子?」

玄月收了收下巴:「正是…他说蓝公子听了我的琴音也会…也会觉得污耳,说我不配…不配…」

常欢接道:「不配什么?」

「不配喜欢蓝公子。」玄月的声音几如耳语,然屋内寂静,师徒二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沉默了好大一阵,常欢又道:「然后他便打你了?」

「是…」玄月手抓被边愈抓愈紧,「我心道他醉酒呓语,便否认了两句,他又是一掌…将我打出门外。」

常欢喃喃:「他真的疯了…疯了。」

玄月又道:「我知他对蓝公子…有些不寻常的想法,所以你们…还是快离开的好,他…」倏尔哽咽,「竟杀了龙天!我们画剑琴再也不能…再也不能…」

蓝兮一直未作声,待玄月说完,又走近几步到了床边,伸手探了探玄月的脉,开口道:「无需担心我,你好好休养,我去看看你的方子。」

屋里静悄悄的,阳光从窗纸透进,打出一束束光晕,轻尘浮在空中,从这束光缓缓移到另一束。

常欢呆呆站在床前,看着玄月虚弱苍白的脸,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萧倾城到底有多神通广大,玄月在外人前对师傅一向都是彬彬有礼,说话举止都隐藏的极为得体,他居然也会知道她的心思!跟了这样一个疯狂的主子,连喜欢人的权利也没有了,不知何时流露出一点端倪被他发现,就要遭到惩罚。那句「不配喜欢」真真让人啼笑皆非,玄月不配,难道他就配了?

玄月休息了一阵,抬了手指指向凳子:「常欢坐吧。」

常欢拉了凳子坐下,半晌闷头不语,玄月望着她,轻道:「你是否也觉得我在痴心妄想?」

「呃?」常欢抬头,不明白她想说什么。

玄月轻闭了眼睛,唇角微微扯出浅笑,似在回忆般道:「多年前,你师傅第一次参加唯尊会时,我便认识他了,」

常欢一震,「当年」的故事?

「那时的他…少年出道,意气风发,一手妙笔丹青,名震天下,更可贵的是…他看待名利犹如浮云,当年赢过柳如风却毁了结笔,将唯尊让给了柳先生,战毕我问他为何,他的理由…他的理由让我大笑了一场。」玄月笑意加深,眼睛仍闭着。

常欢忍不住道:「什么理由?」她也问过师傅,可师傅只说名利不重要,难道还有别的说法?

「他说,尊老。」 玄月摸了帕子按按嘴角,笑道:「你师傅少时也有几分调皮呢。」

常欢不作声,听她叹了一声又道:「我与你师傅与龙天一见如故,常在一起饮酒聊天,记得一年大雪,我们…在熙州郊外的洗墨泉边赏雪,我弹琴,龙天舞剑,你师傅作画,聊得多么投机,笑得多么开心,只可惜…那样的日子….再也回不来了,龙天他……」

「其实,我早有察觉…楼主对你师傅不一般,」她似有冷笑,「每次我回了楼里,他总是询问我你师傅的事情,问的多了,我便看出来了。」

常欢直听到这句,才抿了抿唇道:「你既然害怕萧倾城,疏远了我师傅,为何这几年又去找他?」

玄月蓦地睁开眼睛看向常欢,半晌闷咳起来,咳得不住声,胸口剧烈颤动,手帕捂在嘴边渗出血丝。

常欢大惊,忙奔到床边抚她胸口:「好了好了,不说了,当我没问过。」

玄月咳了好一气才止住,帕子来回蹭了几下丢在一边,大口喘着气道:「好聪明的常欢!好聪明……我是犹豫过…我是怕过…」

常欢无奈:「莫再说话了,一阵你咳出血来被我师傅撞见,又要责怪我。」

玄月苦笑一声:「你还气我上次累你受斥?」

常欢摇头:「老早的事情不记得了。」

玄月叹息:「你师傅年少时,我也年少,初出茅庐世事不通,哪曾想过愿意与你师傅亲近便是…便是…喜欢他。」

常欢撇撇嘴:「与我说这些做甚,我帮不了你。」

玄月探出手指抚了抚常欢的手:「是啊,你还是个孩子,我真的很羡慕你…你可以与他这么亲密。」

常欢俏脸一红,亲密…更亲密的都有,不让你知道罢了。

玄月摸了摸胸口,无力道:「如果我能早些学你师傅般看透名利,也不会落得今天这样,萧倾城这无耻之人…我再也不怕他,再不入倾城楼了。」

常欢闷道:「你打算怎样?」

玄月扯出一抹微笑,眼光柔和如水,轻道:「常欢,欢儿…如果我说,我想离开京城,我想和你们在一起,你愿意吗?」

常欢脸色一僵,呐然道:「和…和我们在一起?」

玄月轻颔首:「千山风景天下无双,若我离京隐居,那处当真是首选之地。」

常欢已拉了脸,斜眼看她道:「恐怕不妥吧,与我们在一起,玄月姑娘不打算嫁人了么?」

玄月羞涩浅笑:「嫁人…我不敢妄想,只盼..只盼能与他…欢儿…你未明白我的意思,上次去千山,我曾对你师傅提过离京上山之事,他没有反对,道我何时愿去只管去就是。」

常欢僵硬了半晌,倏地站直了身子,冷下目光道:「是么?我看玄月姑娘你想想怎么快些将伤养好才是。我先出去了!」

几步跨到门口,拉门正见蓝兮端了药碗上来,常欢没有作声,闪身靠在墙上,与韩端并排立着。

蓝兮瞥她一眼,见她脸色不善,但并未相问,进了门将碗放下道:「我替你加了一味药,有护心之用,待药烫热散了再服。」

玄月道:「谢谢你,你预备几时离开?」

蓝兮摇头:「我不离开。」

玄月微愕:「为何?萧倾城手段阴险,你不知道他想对你做些什么!」

蓝兮淡然道:「待我将手边事情做完,我便去倾城楼画院任师。」

玄月惊道:「你说什么?」常欢门外听到骇得忙冲了进来:「师傅!」

蓝兮冷笑一声:「萧倾城在这里无法无天的害人原来都是为了我?呵呵,那我又岂能不给他个面子?」

玄月咳了两声急道:「莫要冲动啊,兮,他…他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蓝兮颔首:「唔。」

玄月急叹:「还是不要惹他了,龙天已死,我的伤…养养便好,我们快离开吧。」

蓝兮回头看了常欢一眼,低道:「不只是为了你们,我想看看萧倾城他...到底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