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听春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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扒了马夫的外衫替韩端盖上,三人回转云楼。一路上韩端状况十分不妥,虽未睁眼,却总是不住将身上衣服扯下,面部表情极为痛苦。萧盈盈见常欢羞的小脸涨红,便让她出厢赶车,换得马夫进来按住韩端。
好不容易挨到云楼,喊了小厮帮忙,七手八脚将他抬上二楼某屋。床上放定后,常欢未及歇口气,便突然发现韩端脸上的皮肤现出了一道道血丝,忙喊过萧盈盈查看。萧美人见了那诡异血丝也有些失色,掀了他的被子,惊见全身上下都出现了,一条条一丝丝,从皮肤底层渗出,似就要渗出血来。他此时身体的抽搐更甚之前。
常欢急道:「这是怎么回事?刚刚还没有啊。」
萧盈盈沉着脸站了一会儿道:「都出去吧,常欢也出去。」说罢转身出了门,差人将云楼里的女子全喊了起来,走廊里站成一排,来回打量了两遭,指住其中一个,「你,进去伺候他!」
那女子道:「姑娘,我卖艺不卖身的。」
「莫蒙我!」萧盈盈俏脸一板,「大通银铺的王胖子进你的销魂帐花了多少银子,我照付!」
那女子脸一红,嘴一嘟,还是扭捏着进去了。
其余姑娘打着哈欠各回各房,常欢愣愣的站在走廊里,见人都散了,不解问美人道:「她进去做什么?韩端认识她吗?」
萧盈盈瞥她一眼,淡道:「韩端中了毒,需女子去阳火方能得解。」
「女子怎么去阳火?」
美人眨巴眨巴眼睛:「呃…你不懂?」
常欢茫然:「解毒我哪里会懂。」倏尔眼珠子转了两转,「韩端他…他中了不好的毒吧。」
「嗯。」
想起紫楼里那一幕,常欢小脸红通通的,声音好似蚊子哼:「是不是摸…摸一摸就解毒了?」
萧盈盈嗤笑一声:「你多大了?」
「十八。」
「唔,不小了,以后你会懂的。」
正说着话,屋里有了动静,听得女子哎呀尖叫了一声,常欢忙贴进门边,萧盈盈急喊:「不要进去!」
常欢没进,想进也动不了,屋里接踵传出的声音让她生生顿在了门口。男子的喘息,女子的呻吟,间或的娇嗔,床板发出的咯吱咯吱,这所有的动静仿如一道无形的定身咒,将常欢从头到脚定了个结实,想逃跑,迈不开脚,想捂耳,举不起手。她就这样左手按着门边,右手抬至腰际,两脚一前一后,微微躬着身子,目光呆滞,眼珠一动不动,脸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
动静越来越大,萧盈盈见常欢那副样子,无奈的轻咳了一声,从后拉了拉她的衣服:「我走了。」
常欢脑中咯登一声缓了神,僵硬的转过身来,眼睛都不会眨了,半晌才开口道:「去哪?」
「去等萧倾城。」
努力忽略掉那屋里的声音,常欢跟着萧盈盈向楼梯处走了几步,「萧姑娘,我想问你…你哥哥他…」
萧盈盈无掩饰之意,直接道:「你都看见了,他是个畜生。」
常欢抿抿嘴,结巴道:「他…他难道喜欢…男子?」
「是,他喜欢男子,」萧盈盈站在楼梯口,胜雪白衣上斑斑血痕,绝色美颜之下,脖子处的伤口已凝住了,血的颜色似黑似红,冷冰冰的语调说的彷佛不是自己的哥哥,而是一个陌生人,「不过他更喜欢他自己。」
「那他抓季大哥,那他这样对韩端…难道…难道…?」常欢已无法启齿,直觉鸡皮疙瘩起了满身,怎么也想不到,彬彬有礼,风度翩翩的萧倾城居然是这样一个恶心的人,那神秘面具下究竟隐藏了怎样一颗肮脏的灵魂?
萧盈盈默然,秋水眸中隐浮出一丝淡淡的怜悯,若不是常欢善观细微,真会以为自己看错了,听得她道:「你若不累,就代我照顾韩端一阵,我探听了凌云消息后会尽快回来。」
「哦,好的,」韩端弄成这样,自然是不能撇下他,「萧姑娘,你脖子上的伤口…」
「不碍事,我要留着给萧倾城看看,看看他的好奴婢是怎么对待我的!」美人眼中怜悯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盛气,就穿着那染血白衣,就顶着那深浅刀口,傲然走下楼去。
常欢看着她出了大门,呆站了一阵又磨蹭回那房间门口,听得屋里动静还未停歇,便抱着脑袋顺着墙壁坐了下来。走廊无人,都睡白日觉去了,那粗重哼声夹杂娇声嗲音愈发显得清晰,常欢尴尬极了,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小偷,偷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心里着实害羞的不行,但脑中不知为何又隐有些渴望和好奇,这声音竟让她联想起了那晚,与师傅在一起的那晚,师傅的唇磨过她的颈,吮过她的嘴,师傅的手摸过她的背,搂过她的腰,师傅的身体和她贴在一起,越听越回忆的清楚,越回忆越觉得喉咙发干,她的手一会儿捂上耳朵,一会儿又放了开来,烧热的何止面颊。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的娇嗲已变成了哀声,又从哀声变成了尖叫,直到最后完全没了声音。常欢站起身,站在门边静静等着。好大一气,门吱呀开了,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女子慢腾腾地走了出来,看见常欢立在门边,先狠狠挖了她一眼,接着手掐住后腰,苦叫道:「什么男人这是,折腾死我了,得叫萧姑娘多加些银子才行!」
常欢不敢答话,低头红脸看着她一瘸一拐地走过,刚欲进屋,忽又想起一事,忙拦到那女子身前,「呃…请问…他醒着还是睡着?」
女子不耐烦的摆手,「我管不了,你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哦哦…」常欢不知该说些什么,憋了半晌冲她一鞠躬,「谢谢你,辛苦你了。」
「嘁!」女子嗤鼻,斜睨常欢一眼,「你是不是常欢?」
常欢奇怪,「你认识我?」
「我道他一个劲喊的常欢是谁呢,敢情就是你!」女子拉下了脸,冲着那屋子狠唾了一口,「自己的女人就站在门口,还拿我开心,真不是东西!」
常欢愕然,目光恭送那奇女子远去,半晌才尴尬的转身进了房。
屋内有香味,与她在倾城楼里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不过淡了许多。常欢蹑手蹑脚靠近床边,又见裸男横陈,他歪着脑袋斜趴在床上,结实的手臂垂在床沿,满是汗珠的肩背随呼吸上下起伏,身上丝缕未挂,身边被缛凌乱不堪。
慌得赶忙又退了出去,左右观望,走廊还是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看来不会有人主动来帮忙了。只好再回房中,犹豫来犹豫去,她别过脑袋,伸出双手,僵直地摸向床上之人。
一摸到湿漉漉的皮肤,先下意识的缩了一缩,见手下之人没动静,这才哆嗦着掐上两边腋下,使力向枕头上拖了拖,再将他胳膊放直,迅速拉过被子掩上,方松了口气。
韩端紧紧闭着双眼,紧紧抿着嘴唇,连眉毛也皱得紧紧的,这使他的表情看起来像在遭受极大痛楚一般。常欢寻了条手巾,轻轻替他拭着额头,拭下面颊,拭到脖颈,来回抆了几遍,边抆边低声叹道:「那坏蛋一定不敢跟你单打独斗,才下药害你,看他穿得衣冠楚楚的原来是个禽兽…唉,解了毒就没事了,等你好了再去找他算帐!」
韩端无声无息,连呼吸都微不可闻。常欢见他嘴唇干焦,想着给他弄点水喝,见他还是趴着的,便欲连人带被子一道用力向侧翻去,刚抓住被子,手腕忽被死死握住,听他哑声道:「你走。」
常欢惊喜:「你醒了?没有哪儿不舒服吧?」
「你走。」眼不睁,唇不动,声音从咽喉发出,沙哑至极。大手卡住手腕愈发用力。
「哎哟,好疼啊,」常欢皱眉「萧姑娘让我看着你的。」
韩端蓦然睁开眼睛,眼内似有淤血般的块状物。他看着常欢,眸中满是厌恶,将手一松,再次开口道:「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常欢摩挲着手腕,骨头断了似的疼痛,眼睛静静望着他,心内泛起一阵似惜似怜的情绪,他明白了是吗?他能记起中药时的一切?一定是的,若非如此,他又怎能撞开窗户报信?只是药褪之后他羞愧了,难堪了,不想面对自己了。傻韩端,既然是真朋友,她又怎会介意中药迷性之后的他的所为,
想到这,常欢微微一笑:「我不走,等你好了我才回去。」
韩端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恨道:「莫要作不知羞耻的人,快走!」
不知羞耻,这…是辱骂之语了,试问哪个姑娘能受得住?常欢心里不禁一酸,姑且不论是不是为了救人,毕竟他是男她是女,他那怪脾气,使她平日连他衣襟都不敢碰,这不但又拖又抱,连身体都让她看光了,对男子来说,几乎颜面无存,也难怪他会生气,自己再呆下去恐会让他更难堪吧。
心中所想就算是给自己受了辱骂的安慰,常欢点点头,语调已变得冷淡:「好,我走。不过临走前想跟你说一句,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以为别人会在意的东西,其实人家可能没那么在意,好好休息吧。」说完掉脸迈步。
「常…欢…」脚步已到门前,床上传来一声低唤。
常欢回头,却没动步子,「何事?」
没有下文,就那么一唤,韩端再也说不出话来。
常欢等了一会儿,见他没动静,便道:「无事我就先回去了,明日再来看你吧。」说完伸手推门。
「…对不起。」艰难的吐出三字,犹如用尽了韩端全身的力气。常欢笑了,回头道:「对不起晚了,你撵我走我一定走,不过明天我来时,你要给我些补偿,知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他望着她,满眼羞愧苦涩。
常欢拉开门,对着空荡的走廊轻道:「我想听听你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