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2)

绘蓝颜 七钉 5192 字 1天前

第 19 章 封心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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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门的正是蓝兮, 他眼见常欢靠在韩端怀里,心中惊诧愤恨难以抑制,眼中几要喷出火来。韩端并没有放手,冷静瞥了他一眼,置若罔闻般揽托着常欢走进门里。

蓝兮一步挡在他身前,一字一句狠道:「我让你放开她!」

韩端面冷神冰,甚至不看蓝兮一眼,只顾继续行步。蓝兮见其不睬,怒到唇青,探手便捞向常欢手臂,韩端揽紧常欢一个转身,手肘抬起隔开蓝兮,紧着出掌一推,正中蓝兮胸口。蓝兮猝不及防,闷哼一声,蹬蹬倒退三步,眼神瞬间一凛,右手中指弯曲,从袖中弹出一物,刚欲举起,忽见韩端怀中人儿脑袋来回蹭了蹭,忍了半晌又缓缓将那物收了回去,咬牙道:「你太无礼了!」

韩端冷哼,拖着常欢一脚「砰」地随意踹开一间房门,将俯在门边偷视的张之明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坐在地上,胡子眉毛皱成一团,连连摆手胡乱道:「大侠饶命,饶命!」

韩端看也不看他一眼,「她睡哪屋?」

「对面,对面。」

韩端再将常欢拖去对面屋子,这次蓝兮没有上前阻拦,只是静静站在院中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看着她因醉酒而红晕满布的脸颊,韩端长长呼了一口气,觉得那条揽住她的胳膊酸得厉害,麻得厉害,连日练剑时也没有这样的感觉,自己为何…要用这么大力气?

韩端走出房门,冲蓝兮抱拳道:「得罪了。」

蓝兮低声问道:「她怎么了?」

「醉酒。」

蓝兮一惊,「醉了?她为何要喝酒?」

韩端迈步向门口走去:「也许你比我更清楚,告辞!」

韩端走了,蓝兮却冲冲没有进屋子里去,他在努力的镇定着自己。没有人知道他从早到晚的这几个时辰是怎么度过的,急切,烦躁,担心,后悔,种种杂乱的情绪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只能不住的奔走寻找,他跑遍了万州城,甚至去了痕影庄,见到了病中的季凌云,却没有人知道常欢的去向。无处可寻的他,只得回到画院等着,希望丫头没有冲动的跑出万州城去,希望她还能来这里落脚。他已做好了打算,若是今夜等不到她,明日一早便回康州去寻。好在…被他等到了,只是没有想到,她却并不是一个人回来。韩端最后的那句话…丫头与他说了什么?师傅不好是么?

烛光在桌上明暗不定,床边俯着一个人,散乱的黑发披在肩上,宽阔的背轻轻起伏,一只有力的大手正紧紧握住常欢的手,握得太紧,握得她心有微疼。

她一动,手的主人立刻醒来,疲色未消的脸挂上笑意,喜悦伴着焦心的唤出声来:「欢儿!」

常欢没有答应,眼光挪开,怔怔盯着房梁。

蓝兮抿了抿嘴唇,轻道:「你又生师傅气了?」

常欢闭上眼睛,咳嗽了两声,没有答话

「你可知你这样负气下山,这样不告而别,让为师很担心。」

常欢不语。蓝兮又道:「那些话不过是气头上说的,师傅也知说的重了,以后…以后师傅会注意的。」

常欢仍不语,仍闭着眼睛。蓝兮叹道:「为何要喝酒呢?女儿家不宜饮酒,更不宜醉,昨晚,你可知谁送你回来的?唉…即便是朋友,也要注意男女有别啊。」

听到这「男女有别」四个字,常欢忽然睁开了眼睛。蓝兮拍拍她的手:「总是孩子脾气,跟师傅回山吧,嗯?」

常欢抽出手,淡道:「师傅觉得我还是孩子么?」

蓝兮一怔,「呃…你是大人了。」

常欢浅笑:「可在师傅眼里,我不管长多大都是个孩子对吗?」

轮到蓝兮无语,因为他不知道常欢此话何意。

常欢坐起身来,靠在床架上,用手按了按额侧,浓睡消了残酒,头脑为何还不甚清晰。「师傅。」她突然看向蓝兮,低声道:「你喜欢我么?」

蓝兮颤了一下,被常欢的问题震了个措手不及,张口结舌半晌道:「欢…欢儿你是我的徒弟,我…我怎会不疼爱你呢?」

「疼爱?」常欢喃喃道,「像对孩子一样的疼爱?」

蓝兮诧然莫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应道:「那…那是自然的。」

「哦。」常欢笑意加深,倏地伸出手抚上蓝兮的手背,柔声道:「可是师傅…如果我说我很喜欢你,想嫁给你,你愿不愿意?」

蓝兮如遭雷击,猛地掀掉常欢的手,慌张站起身来,目瞪口呆步步后退:「欢儿…欢儿你……」眼前的常欢变得异常陌生,那目光,那神情,那话语,都是他从来未闻未见过的,只不过一天一夜,丫头竟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愿意么?」常欢垂下眼帘,两手对在一起搓来搓去,口中还在逼问。

蓝兮又惊又急,「荒谬!欢儿你怎会生出这种念头?我们是师徒啊!」

常欢脸上始终挂着一抹微笑,淡道:「师徒怎么了?难道我不能嫁给你么?」

蓝兮「匡」地靠上房门,颤抖着举起手指:「你…你太荒谬了!」

常欢不答,继续道:「你愿不愿意?」眼光再看向蓝兮时已变得凌厉,蓝兮被那目光看得胸口一紧,心神再也稳不住了,拉开大门,断然道:「不可能!」

常欢见他欲逃,紧着大声道:「我们不是血亲,为什么不可能?」

蓝兮顿了半晌回头,失望道:「欢儿,你变了。」

常欢冷笑:「说不出来?那就让我告诉你,因为你不喜欢我!因为你一直把我当做女儿看待!」

「对!」蓝兮低吼,「你知道就好,从今以后不准再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否则…!」

「可是我已经说了。」常欢笑着再次躺倒,拉拉被子道:「我已经说了,所以…没有以后了。」

蓝兮僵在门口,心尖的抽搐一阵强过一阵,做梦也想不到常欢竟会这样直言,那曾有过的疑惑不解,隐隐约约的担心全变成了事实,他却还没想好应对的办法,只好慌乱的站在那里。

常欢又闭上了眼睛,轻道:「我悖伦常,逆情理,说出这样的无耻之语,让师傅受惊了,不过总算还有自知之明,没在千山上污了画筑的仙气,我这荒谬之人,无颜再上单绝,师傅请回吧。」

蓝兮手指紧紧扣住门边,心肺苦涩至极,寻徒梦一场,到头来还是空,一手带大的女娃竟说要嫁给他?不知她这念头从何时兴起,可在他的脑中,仍清楚的保留着第一次见到常欢时的情景,在他的眼里,看着十七岁的徒弟仍如十二岁时一个模样。授徒成私,养女为妻,若让天下人知晓,他蓝兮将以何面目存於世上?若老爹泉下有知,定会大骂他是个人面兽心的东西!丫头如此逼迫如此决断, 见己不愿便要与千山恩断义绝,一日之间,只是一日之间就全变了,怪只怪自己只顾照料生活,却对丫头心思知之甚少,没有及早引导,走到这尴尬无比的一步,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常欢的酒并没有醒,她再次沉沉睡去,睡得很香,似做了许多奇怪而无头绪的梦,分割的片段,清晰的场景,有欢笑,有悲伤,有很多张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有很多句支离破碎的话语,有投洒在青松间影绰摇曳的月光,也有啼破苍穹的鹤鸣。在梦中恍如身临其境,恍如走过沧海桑田,睁开眼的一刹,就忘了,就像她心底里曾经停留过很久的某些东西,睁开眼的一刹,全然封闭!

起床洗了脸梳了头,重新整了整衣服,觉得脑袋隐隐还有涨痛。常欢后悔不迭,酒醉不是件舒服的事情,以后再也不能喝了。

拉门出去,见蓝兮搬了张椅子坐在门口,定定望着院子的某一角。许又是一夜未眠,看起来比昨日更显憔悴,长发随意散着,一向飘逸的蓝衫皱折叠出,再也没了潇洒的味道。他没有走,即便在徒弟对他说了那样让他不能接受的话之后,他也没有走。跨出门,揪心的感觉就不断袭来,整整一夜,折磨得他合不了眼。他不能放弃丫头,不能依丫头之语从此不认这个徒弟,她是他的心血,是他的骄傲,是他唯一担心惦念的人,又怎能放手让她独行?

常欢走过蓝兮身边,弯身施礼:「师傅。」叫完眼皮不抬,迈步向大门走去。

蓝兮蹭地起身:「欢儿,你要去哪儿?」

常欢回头,面无表情:「徒儿有事要办,师傅请回。」

「办什么事?」

常欢不再作答,含糊「嗯」了一声便掉脸出门。蓝兮顾不得去与张之明打个招呼,紧步跟上常欢,急道:「你不准备回山了?」

常欢奇怪的看他一眼:「不回。」

「办完事之后呢?」

「不回。」

蓝兮直觉心力交瘁,对常欢竟毫无办法,低声又问:「你不认师傅了?不学绘像了?」

冬远春至温暖阳光,在这悠闲的未晌时分,在这飘着墨味纸香的诗画街上,一个面容俊美却胡子拉茬的男子和一个娇俏玲珑却脸色青白的女子,实在构不成一幅和谐的画面。

常欢侧过脑袋,认真道:「认!即便师傅觉得我有辱师门,我仍终身认你为师。至於绘像…我既已离千山,自然也没资格再学了。」

蓝兮蹙眉:「你是我唯一的弟子,你想半途而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