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1 / 2)

绘蓝颜 七钉 4978 字 1天前

第 14 章 疏离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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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徒二人返京拿了包袱,没有再与任何人道别,迳直回了千山。

春阳遍洒暖意,单绝峰上积雪融消,一路步阶登上,山涧叮咚作响破冰而下,松柏翠抽新绿抖去寒霜,万物复舒,千山的又一个春天到来了。

山风拂面,神清气爽,常欢肩上背着包袱,腰间系着画卷,被蓝兮牵住手,笑眯眯地看单绝峰新颜欲展, 边爬边道:「千山是天下最美的地方!」

蓝兮笑道:「你又去过几处山水,就敢妄断『最美』?」

常欢挑眉:「这是我的家啊,这世间还有比家更美的地方么?出去几日总觉得想念得紧,还是回家好。」

蓝兮回望她一眼,心窝处暖融融的,嘴上却道:「前几日不是还说出师后要寻画院授徒,这怎么又恋起家来?」

常欢跨了一大步,与他并肩,歪头笑道:「师傅舍得我吗?我走了可就没人陪你说话了!」

蓝兮顿了顿,道:「唔…若有严谨风正的画院看中了你,磨练几年也未尝不可,你年纪尚轻,总不能…总不能一直呆在山上。」话一出口,直觉自己有些口不对心。

常欢眨眨眼:「师傅,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你问。」

「你今年…今年多大了?」

蓝兮一怔,疑惑道:「为何要问这个?」

常欢笑道:「师傅很老了么?」

蓝兮嗔她一眼:「老,自然是老了。」

「五十了?」

「呵呵。」蓝兮被她逗得笑出声来,「你这孩子,总是这么调皮。」

「四十?」

「……」

「三十?」

蓝兮遥望单绝峰,轻叹道:「不错,已过而立。」

「噢!哈哈!」常欢仰头大笑,「我以为师傅七老八十了呢,原来才三十岁,比我大不了几岁嘛。」说着掰开了手指计算,胡乱道:「不过大个七八岁而已。」

蓝兮摇头笑道:「数也不识了?为师足比你大了十三岁,没大没小!」

「嘿嘿。」常欢搂上蓝兮的胳膊,亲昵道:「师傅啊,你才三十岁,难道要在单绝峰上过一辈子?」

蓝兮默然一阵,道:「有何不可?为师不喜嘈杂,只图清净。」

「呃…」常欢突然红了脸,小声道:「那…那师傅你不准备成家了吗?」

蓝兮看她一眼,见她小脸绯红,不禁心上微乱,闪烁道:「成家之事应当随缘。」

常欢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又再追问:「如何随缘?」

「缘至自知,不需强求。」

「师傅又怎知缘至或不至?」

「这…」蓝兮被她逼得没法,蹙眉道:「小孩子不要总关心这些事情,专心练好技艺才是你的本分。」

常欢瘪瘪嘴,埋怨道:「师傅不想答我时,老用这句应付。」

「快走吧!天黑前赶不上山就要受冻了,莫再慢吞吞的。」蓝兮拽着常欢脚步加快,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丫头一长大,突然多出这么些莫名其妙的问题,这都叫人怎么回答?

「师傅,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最后一个?」

「最后一个!」

「…说。」

「师傅你…你…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蓝兮结舌,不祥预感得到证实,果然「最后」一个问题往往能将人逼进死路。只得含糊道:「唔…没有。」

常欢小脸一灰:「没有?以前呢?」

「没有。」

「现在呢?」

「没有!」蓝兮略带怒意,皱眉甩开常欢的手,「以后不许再问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不想走就呆在这里吧,为师先行了。」说罢大步跨阶前行。

常欢忙急追几步,挽住他的手嘀咕道:「随意问问嘛,师傅不喜欢以后不问好了。」

一回到画筑,师徒二人都先惊了一惊,门前青松树杆上挂满了红色贴子,足有十七八张。解下拿进厅内细看,原都是山下各家画院诗社以及万州衙府送来的贺贴,祝贺蓝兮徒弟获得了今年的新晋唯尊。另有三家画院诚请蓝兮前去指点一二,常欢前去任师云云。

常欢包袱往桌上一扔就开始翻贴子,边看边乐,笑得合不拢嘴,直道消息传得真快,刚回转千山,名利就要双收了。蓝兮对这类东西淡漠已久,见怪不怪,见常欢翻得高兴便也随她看去。

本意替丫头把包袱放回房间,忽见包袱上静搁着那副绘师图。蓝兮看看常欢还在傻乐,没有作声,轻拿下画卷,出门进了画室。

将图展开平铺在桌上,上双角压了镇纸,蓝兮手捋卷边,看着画中自己,既熟悉又陌生,一时胸中情绪难明。这幅画像与他曾画过的无数人像对比,丝毫不显逊色,甚至更有神韵,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表情姿态都仿如真人一般,若没有长期细致的观察和练习,根本无法达到这种水准。丫头她何时作了这样的练习?自己竟一点也不知道。

蓝兮长叹一声,转身开柜,从最底层抽出一个长方木盒,拂去表面轻尘,掀盖拿出一幅泛黄的卷轴,打开摊在桌上,与画像并排放着,怔怔望着出神。

门「吱呀」响了,常欢探进头来:「师傅,面条下好了…」,轻喊了一声,蓝兮似没听到般,眼睛仍盯着桌面。

常欢悄悄走进,蹑手蹑脚走到他身边,「哈!」地大叫一声,蓝兮惊得抬头:「欢儿…」

「哈哈!」常欢笑得前仰后合,「师傅看什么看得这么入迷?」低头一瞥,「咦?我的画!」眨眨眼又道:「师傅我还没解释呢,你…你生气了?」

「唔…没有。」蓝兮略有尴尬,「师傅只是看看。」

她放下心来,笑道:「哦,看吧,只管挑错儿,我会改的。呃…这是什么?」常欢奇怪的转到另一边,看着旁边卷轴,俯下身细瞧,那卷轴虽已装裱,但明显因年代久远而导致颜色老旧,卷边有些破裂。那也是一幅彩画,泛黄的纸上画着一株大树,树下站着一个男子,玉袍黑靴,发髻高束,左手持书卷,右手背身后。整画都已褪色,却盖不住作画者高超的绘像技巧,那男子丰神俊朗之姿一览无遗。

常欢越看俯得越低,鼻尖都要凑到画纸上去了,左端详右端详,抬头迷糊道:「师傅…这人怎么这么面熟啊?」

蓝兮微微一笑:「面熟么?这是我爹。」

「哦?」常欢来兴趣了,捧起画轴继续端详,又看了一气道:「怎么师傅的爹…我看着这么熟悉呢?」

蓝兮笑而不答。常欢看看手里的画,再看看桌上的画,放下画轴道:「我知道了,你爹和你长得像,看师傅看得多了,看师傅的爹也觉得面熟了。」

蓝兮闷笑一声,将画轴卷起收回盒子:「莫再胡说八道了,去吃饭吧。」

常欢扯扯蓝兮袖子:「师傅,你爹的像是谁画的?」

「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