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星魄不吭声,没有回答。
外厢却传来倒抽一口气的声音。小秀震惊地捂着自己的嘴,不敢再多发出一点声音。她都听到了,这个男人果然是个残忍的嗜杀魔头!
靳星魄的目光一转,射向竹帘,冷声道:「还捂什么?呼吸声那么中,能瞒得过谁?」
小秀小心翼翼地掀开帘子的一角,微抖地问:「你砍了王爷的手?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你没人性……」
靳星魄冷嗤一声:「慕容白黎这一辈子都好运。」
「什么意思?」程玄璇皱着眉头。靳星魄到底对白黎做了什么?
「有个痴情女人愿意为他挡死,我暂且饶他一命,等我下次来皇朝,我再找他算账。」靳星魄的脸色冷硬,褐眸中闪着锐芒。他和慕容白黎的恩怨,总有一日要一次算清!
「你是说柔儿吗?」程玄璇紧张地问:「柔儿受伤了吗?你么有伤到她吧?」
「死了。」靳星魄冷漠地道。
「死了?你杀死了柔儿?」程玄璇不敢置信地看他。
「不是我杀死她,而是她愿意为慕容白黎服下剧毒,自愿以死代慕容白黎赎罪。」靳星魄的语气冷酷无温,似全然不把一条人命看在眼里。
「你竟然不给柔儿解药?」程玄璇眼泛泪光,定定愣愣地盯着靳星魄。
看她痛心得快要哭出来,靳星魄终是於心不忍,侧头附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程玄璇眨了眨眼睛,眼眶里的泪水滚落脸颊,但唇边却绽开一丝笑容。幸好柔儿没事!靳星魄给柔儿吃下的毒药,只会使她在短时间内闭气,形成假死状态,一刻钟之后她就会自动醒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程玄璇抆去泪珠,不解地问。
靳星魄冷冷地轻哼一声,却没有答话。他只是怜悯那个女子,一颗痴心得不到回应,就像是他妹妹星岑,最后只落得凄惨下场。如果慕容白黎看着那女子为他而死去,却依然没有半点动容,那么慕容白黎也可算是薄情冷血的人。以后他对他也不需手下留情了。
小秀恨恨地低声唾道:「为什么这么做?杀人恶魔,杀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靳星魄冷眼瞥去,并不为自己解释。
「小秀,事情不是这样的……」程玄璇像要说出后半段的事情,但却被靳星魄打断。
「程小璇,你还要不要学掌法?」靳星魄棱角分明的俊逸脸庞波澜不惊,存心让小秀继续误会。他倒想看看,一个人单凭片面的认知,能激起多大的恨意。之前慕容白黎口口声声说,他的想法太片面太偏激,他就借此证明,他是否恨错了慕容白黎。
小秀鄙憎恶地偷偷瞪他一眼,再次缩回了脑袋。夫人一定是怕那杀人魔暴行大发,才虚与委蛇。但她才不怕他,她只有贱命一条,没有什么好畏惧!
「靳星魄,你为何不让我说?」程玄璇蹙眉,不懂他的心思。
「我来是为了护送你,不是来说慕容白黎的事。」靳星魄淡淡地道,继而就开始传授她「清扬」掌法的要诀。
……
将军府。
时隔五日,傅凝霜终於转醒,司徒拓松了口气,放下心中大石。
守在房门外,看到陆大夫诊断之后走出,司徒拓忙上前询问:「陆大夫,凝霜的情形如何?没有大碍了吧?」
「她能醒来,真是上天庇佑。」陆老捋了捋胡须,语气却并不是完全的轻松,反而夹杂一点沉重。
「是不是还有什么问题?」司徒拓的浓眉皱起。看陆大夫的神色,似乎情况有异?
「人虽无恙了,但她却失去了记忆,可能是因为头部受到撞击,淤血没有散尽,才导致这个后遗症。」
「失去记忆?」司徒拓的眉头紧锁,追问道,「什么事都不记得了吗?什么时候能够恢复记忆?」
「倒也不是彻底失忆,她的记忆似乎停留在多年前,具体情况还请将军自己进去看看吧。」
「失去的记忆能够想起来吗?」
「这种事很难说,有些人三两天就恢复记忆了,也有些人一生都记不起来。」陆大夫没有虚言安慰,无奈道:「也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将军尽量多告诉她一些发生过的事,刺激她的记忆,至於能否记起来,也许惟有看天意了。」
司徒拓抬手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举步跨入房门。原以为可以放下一桩心事,没有牵挂地去追上玄璇,但目前看来还是无法成行。
司徒拓刚走进房内,就听傅凝霜喜悦地唤他:「司徒,你回来了?这几日在军营里辛苦吗?」
司徒拓愣了愣,试探性地问:「凝霜,哪个军营?」
「威虎军营啊,司徒,你这是怎么了?」傅凝霜不满地嗔道:「你都好几日没回家了,我还以为又要一整个月见不到你了。」
司徒拓怔然无语。威虎军,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时他和凝霜刚成亲不久,她尚未怀上卓文。后来他便调去了另一个军营。也就是说凝霜的记忆停留在十年前。
「司徒,你在想什么?为何愣愣地站在那里?」傅凝霜下床,向他走来,盈盈浅笑。
司徒拓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避开她亲昵的贴近。
傅凝霜生气蹙了蹙眉,但还来不及开口抱怨,就见一个小男孩咚咚地匆忙跑来,一边欢天喜地地大喊:「娘!娘!你醒了?」
小男孩径直扑到她怀里,傅凝霜一怔,疑道:「这是谁家的孩子?」
司徒拓叹气,额际阵阵的抽痛。
「卓文,你跟爹来,爹有话和你说。」司徒拓拉着卓文的手,往房外走去。
卓文对司徒拓一向敬畏,不敢挣脱,但不断回头去看傅凝霜,满目欣喜。
傅凝霜惊愣地站在原地。她没有听错吧?司徒自称是那孩子的爹?难道这是他在外面的私生子?但以司徒的年纪,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孩子?又或者是他认养的义子?
在司徒拓头疼於意料外的情况,脱不开身的时候,程玄璇一行人已经出了皇朝的国界,踏入霖国的领土,路程已是过半。
马车停在路旁歇息,车厢里只有她一个人,她的手中拿着今日的信。
前五封信,每封都只有寥寥的一两句话,相信今天的信也不会例外吧?
第一封,他说:璇,分别尚未开始,不舍却已开始。
第二封,他说:璇,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和我们的宝宝。
第三封,他说:如果你敢带着丝毫损伤回来,我要你好看。
第四封,他说:到边界了吧?靳星魄有没有好好照顾你,他要是对你有半点不规矩,我就宰了他!
第五封,他说:霖国食物的口味偏重,你记得给我忌口,若是不听话,等你回来看我怎么教训你!
这几封信,一封比一封凶狠。开始还有一句动人的话,但接着就只有警告威胁。这个坏脾气的男人,连写信也一样没有甜言蜜语。
手指轻轻地摩挲着信封,程玄璇微微笑着。虽然他不善说情话,但他有心写这十封信,已经让她很暖心。她会永远珍藏这些信,这是她收过最宝贵的礼物。
回想起临别前,他说她不够相信他,这几日她一直在反省。也许是她的性格使然,所以她做事总是裹足不前,忧虑重重。
可是既然她已无法忽视自己的心,那又何必惶然害怕?爱,是一条漫长的路,她若想得越复杂越反覆,这条路就会变得愈发艰辛坎坷。
之前她总是说,他给不了她要的幸福。可是她却没有想过,他想要怎样的幸福?她给予过吗?她一直只为自己着想,却吝啬着付出。让若最终相爱却不能相守,她也应该全身心地投入,给予他爱的幸福,自己也收获爱的甜美。这样,才能无悔。
面带豁然开朗的微笑,她缓缓地打开手中的信。
这一封,他说:璇,其实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只是不知从何说起。就打仗而言,有时候攻城容易,守城却难。而两人的感情,或许也是同样的道理,相爱容易,相守难。想要一辈子厮守,除了那稍纵即逝的悸动之外,是不是还应该有一分坚定不移的信念?彼此信赖,彼此扶持。我对你做出过的承诺,比会遵守一声。你若信我,那么,其他虚无的束缚,是否可以抛开?
看着他遒劲有力的每个字,程玄璇的笑中带着泪光,对着薄薄的宣纸点了一下头。是,是应该抛开那些无形的枷锁。爱了,就是爱了。他已经允诺,他只要她一个,那她还忧伤踌躇什么呢?
「程小璇!待在马车里别出来!」
突地,外面传来靳星魄凛冽的喝声,随即便响起一阵打斗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