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气恼的样子,司徒拓心情愉悦地扬唇轻笑。想不到即使是和她一起坐牢,也感觉舒心安然。
「笑什么笑?你到底说不说凤清舞的事?」程玄璇忍不住怒目瞪他。本来是谈正事,被他说着说着就成了不正经的事!
司徒拓唇边的笑意慢慢隐去,缓缓道:「清舞比我小两岁,当年她八岁,我十岁,我为了筹钱替父母敛葬,不得不上街行乞。是她帮了我,也收留了我。虽然那时她才八岁,但她与一般小姑娘很不同,极为古灵精怪,也十分有主见。」
「后来呢?」程玄璇追问。
「她是暗门的大小姐。我在暗门里生活了五年,与她一起读书习武。她很粘我,把我当作属於她的东西。我十五岁的时候决定参军,她原本想女扮男装和我一起去,但不巧时逢她爹病重。」顿了顿,司徒拓简单地带过之后发生的事,「后来我成为了镇国将军,而她也接掌了暗门。」
「那句诗……」程玄璇低声念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不难听出,其中蕴涵的深情厚意。是那个女子对司徒拓?还是司徒拓对她?
「我每次出征回来,她都会送我一幅字,写着同一句诗。」司徒拓没有明说,但也已等於解释。
「她对你如此倾心,你为什么不接受她呢?」那般用心,那个女子对他用情极深吧?
「从一开始,我就把她当成了妹妹看待,那种感觉实在很难转变。」就是因为知道她逐渐情深,他才会决然地拒绝她,不希望她继续泥足深陷。
「那么,你爱过人吗?」程玄璇望着他沉降的面容,突然问。
司徒拓回视她,眸光一点点地暗了下来。
「如果你不想说,就当我没有问过吧。」其实她只是忽然心有感慨。到底情为何物呢?能令人柔肠百转,费尽思量,难寝难眠。爱,是否真的具有那么大的力量?可以叫人如痴如醉,也可以让人痛彻心扉?
司徒拓抿着薄唇,凝视着她,低沉地道:「我遇上凝霜的时候,以为那种感觉就是爱。她是孤儿,自幼寄居在远房亲戚的家中。她的性情十分温柔,也很善解人意,但是身子孱弱,常常生病,我一心希望能够保护她,照顾她。也许有一种同病相怜的心态,我想给她我自己渴望的温暖和幸福。可惜,最终,我还是给不了。她等不了我功成名就,她不想总是独守空闺,也不想跟着我熬苦。」
「你不是很恨她吗?」为何现在听起来,他似乎把所有责任归咎於己身?
「曾经我确实非常愤怒。」他扯了扯唇角,扬起一道苦涩的弧度,「但是说穿了,是我没有本事,无法给她她想要的东西。」
「我听柔儿说,她曾经上门来讨卓文。」程玄璇举眸望着他,他的心底似乎藏着很多苦楚,他好像是习惯用强悍的姿态和暴烈的脾气来遮掩内心的一切。
「卓文跟着她,只会颠沛流离。」司徒拓自嘲地笑了笑,再道,「不过照目前情形看来,卓文跟着我,才是会有苦难,此次的事可能会牵连他。」
「你别太担心,这次的事一定会真相大白的,既然你是无辜的,我相信上天不会这样残忍地要了你的命。」程玄璇温声安慰道。
司徒拓不语,只是定定地看着她。或许是因为这一刻的气氛,他与她共患难,所以他才会说这么多话。那些不曾诉诸於口的心情和感触,他第一次对人倾诉。
他目不转睛地直直盯着她,眼神里似氤氲着一丝情愫,温热而柔软,程玄璇不有地低下头去。这样的司徒拓,让她感到不自在,好像有什么东西噬咬着她,她本能地想闪躲,想避开。
静谧的牢中,彷佛弥漫着浅淡的暧昧不明的气息。
但没有维持多久,就被打破了。
「用饭了!」狱吏粗喊一声,从铁门下方的小窗里塞进两个碗。
司徒拓抽离凝望着她的视线,走过去把碗端过来,递到她手中:「吃吧,还不知要被关多久。」
接过饭碗,程玄璇愣了愣。原来牢饭就是这样的。一碗白米饭,加两三片青菜叶子。
「发什么呆?」司徒拓瞥她一眼,故意讥道,「你该不是指望着会有大鱼大肉吧?」
「谁这么指望了?」程玄璇抬头瞪他。他真觉得她那么蠢?
「那你两眼发傻地直盯着青菜?以为它会变成鸡腿?」
「我又不爱吃鸡腿!」
「我这是比喻,笨女人!」
「你那是什么烂比喻?」
两人火气十足地对视着,刚才片刻的感性温馨,瞬间消散无影。
「还不快吃?等凉了,你就更吃不下了!」司徒拓不耐地催道。
「我又不是吃山珍海味长大的,怎么会吃不下?」程玄璇不服气,动筷吃起来。
见她乖乖进食,司徒拓才慢条斯理地举起筷子,夹了碗中的青菜,放进她的碗里。
「你做什么?」程玄璇移开碗,没好气地道,「我才不需要你照顾,你自己快点吃!」总共就几片青菜,他还夹给她,那他不是只能干吃米饭了?
「你废话还真多!让你吃就吃!」司徒拓恼火,一把抢过她的碗,将自己碗里的一半米饭也都拨给她。牢里湿气重,而她的身体底子弱,若再加上吃不饱,会很容易病倒。
「这么多饭?你当是喂猪?」程玄璇夺回饭碗,不想再跟他争,便道,「我先吃了,如果吃不完,你最好别嫌弃是我吃过的!」
「少罗嗦!快吃!」司徒拓睨了她一眼,才端起自己的碗开始吃。
两人各自面对一面墙,默默地进食。直到碗空了,程玄璇才发觉,她竟然不知不觉地把饭吃光了!她好像感染到他处变不惊的泰然自若,居然连吃牢饭也能吃得这般好胃口。
见她吃完,司徒拓满意地扬唇。很好,她不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女子。
忽然间,隐隐约约的,牢房外传来几句对话声。
「皇兄,斩立决这个决定是否太过草率?」
「如今证据确凿,有何草率?」
「但是这件事还有很多疑点!」
「四皇弟,你现在是质疑朕的旨意?」
「臣弟不敢!但是……」
「不必多说!朕意已决!」
牢房内,程玄璇震惊地看向司徒拓。斩立决?就是要把他立即处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