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2 / 2)

终身最爱 玄默 11135 字 7天前

裴欢服了这一大一小,孩子到了华绍亭身边,不出一年,活脱脱也是一只小狐狸。

刚到家,裴欢就接到了店里的电话,这两天事情多,她才想起原本有人约了她,要去店里看东西。

这段时间他们在住处对面的街上开了家古董店,地方建得古色古香,全按华绍亭的讲究来,但他完全不上心,纯粹是座收藏馆,只有他实在坐得懒散的时候才去转一圈,挨个看看他那些宝贝,其他时候,大多是裴欢出面。

最近有人辗转想要联系店主,最终找到裴欢,就为了一对绞胎瓷镇纸。店里东西都是华绍亭的私藏,一开始裴欢一口回绝,但后来对方找了几次,诚心诚意,说是为家里祖母来请这对宝贝,圆老人家最后一个心愿。裴欢回家和他商量,这对镇纸和华绍亭那些稀奇东西比起来真不算什么极品,只不过宫里流出来年头久而已,他不是很在意,随口答应,出就出了。

裴欢赶到店里上了二楼,看见对方一直在等,她打了个招呼,解释说:「抱歉,前一阵家里有事,今天又去接孩子,来晚了。」

买主叫庄骅,庄家这几年在沐城也算成长起来的富商家族,但做的都是干净买卖,生意太干净就容易做不大,一直不温不火。庄骅不到三十岁,算是他家里的小辈了。裴欢过去还拍戏的时候在圈里听过他,但没有什么接触。

庄骅摇头表示没关系,裴欢让人去把镇纸拿出来,两个人在等待的时间里聊起来,庄骅有意无意地和她说:「我也是为了家里人才请这对镇纸,之前不知道,现在听说了……裴小姐一个人带着孩子,要是有什么难处,可以再商量。」

裴欢没忍住看了他一眼,觉得这话很可笑,但她摇头没再解释。庄骅既然这么提,肯定早和店里的人打听过,大家对外口径一致,都说家主已经过世。

她坐在庄骅对面的檀木椅上,他正对着她的侧脸,厚重的木窗推开了一半。裴欢颈上精巧的欧泊坠子发出嫣粉色的光,一阵一阵地提醒着庄骅,他只觉得自己没白来,这女人比这一屋子古董更耐看。

裴欢……她当年拍过几部戏,年纪轻轻时也传过一堆乱七八糟的事。可是庄骅来过几次了,隐隐觉出那些果真都是小报的编派,这女人和他过去听说的都不一样。

他知道,她无声无息隐退一定是因为攀上豪门,从此半点消息都没有,成了笼子里的金丝雀,每个女明星不外乎都要选这条路。机缘巧合,他找到这家店,竟然发现店主是裴欢。她丈夫早逝,一个人带着孩子,风光不再,但她显然没有任何处境艰难的样子。

今天日常轻松,裴欢几乎没有化妆,穿亚麻灰的风衣,唇上只有一点点口红颜色,相比过去聚光灯下的明星而言,她如今更动人。

庄骅盯着她看,很多人都说她漂亮,但娱乐圈里永远没有最美的女人。裴欢身上有某种特质……太吸引人,就像她十几岁刚出道的那支广告,曾经引得多少人津津乐道。如今裴欢已为人母,可身上依旧藏了某种嚣张跋扈的脾气,是娇生惯养才有的小性子。

女人的脾气有时候才是魅力所在,多一分望而却步,少一分寡淡无趣,偏偏她有这资本。

男人都喜欢冒险和解谜,裴欢对庄骅而言像个揣摩不清的谜,所以他很感兴趣。

裴欢自然不知道对面的人想了多少事,起身去茶案旁边慢慢煮水准备泡茶。

房间里忽然安静下来,她发现庄骅一直盯着自己,於是笑了笑和他闲聊。

庄骅不咸不淡答她,话题一转,忽然问:「对了,孩子……是女儿吗?」

「嗯,女儿,她爸爸也喜欢女孩。」裴欢低头笑意更深,这人来过好几次,有的话反覆打听,她也不傻。

庄骅说:「女孩好,招人疼,大了知道孝顺父母。」他立刻补了一句,「抱歉,不是故意提你的伤心事。」

裴欢忍着笑,眼看泡茶的水还没开,店员已经把东西端上楼来了,摆在桌子上。庄骅起身看了看,最后目光还是回到她身上。

镇纸是御用的东西,官窑出,无瑕无裂,品相完好,店里收藏很精细,拿出来上边盖着暗蓝色的天鹅绒。

裴欢伸手压住不让他打开,和他说:「我看庄先生也不着急看东西,不如先喝两杯茶?」

到了傍晚,裴欢还没回家。

老林问过店里,上楼去找华绍亭说:「夫人还在店里见客,估计今天要和对方谈好,把镇纸转手。」

「还是那个人?」

老林点头,华绍亭「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把做数独的书还给笙笙,让她自己去算。

笙笙看他起身,突然拉住他,一脸神秘,做了个嘘的动作。

他的小祖宗每次有话又不敢说的时候,都是这副表情。华绍亭笑了,把她抱起来放在沙发扶手上,轻声问她:「怎么了?」

「我知道那个叔叔,他以为我没有爸爸。」笙笙有点不高兴,郁闷地晃着腿说,「来过好几次了,就是想看妈妈嘛。」

老林在一边听见笑了,和他解释:「先生,外人都以为您不在了,难免有点误会。」

华绍亭对这个倒不以为意,捏捏女儿的脸,问她:「妈妈不听话,应该怎么办?」

笙笙一下笑了,立刻字正腔圆回答他:「抓回来,家法伺候!」

车停在店门口的时候,裴欢正送庄骅离开。庄骅邀请她过几天一起去郊外打高尔夫,两个人因此站在街边,说得很是热络。

「裴小姐的项链也是有年头的吧?这种品相的欧泊不好找。」庄骅盯着她衣领之下,项链坠随着角度又变幻出淡紫的光,就像猫的眼。

裴欢点头说:「好看戴着玩而已……庄先生喜欢旧东西?」

庄骅看她开古董店,不外乎投其所好,越说越高兴。

裴欢的位置正对行车道,眼看黑色的车缓缓开过来,她继续装没看见,明明想笑还要忍,低头装模作样。

「具体时间看裴小姐什么时候方便呢?我让车来接。」

裴欢面露难色:「这个……我家里人恐怕不同意。」

庄骅以为她是怕女儿不高兴,赶紧补了一句:「没关系,带孩子一起去吧,我姐姐也有两个小孩,他们可以一起玩。」

裴欢的表情恰到好处放松一些,找回过去拍戏的功力,态度矜持而犹豫。

有人走过来刚好在她身边停住,随口问一句:「去哪儿?」

天一冷白日就短了,夕阳西下,很快街角昏暗一片。路灯微微亮起,地上拖出一道悠然沉静的影子,不远不近,凭空分开了他们两人。

裴欢好像完全没听见刚才高尔夫的事,伸手挽住华绍亭,仰脸靠着他肩膀说:「去郊外走走吧?再过一阵就冷了,我也不想动了。」

「好。」华绍亭答应了,又问她,「事都谈好了?」

裴欢点头,凑过去象征性地和他介绍了两句庄骅,说完她就笑,还一脸无辜。庄骅强忍疑惑,维持风度,站在原地不出声。他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但对方实在奇怪,从出现到和裴欢说话,根本没有回头。

路边还有他带来的司机,下人照样目中无人,看也不看庄骅。

庄骅实在有些不痛快了,脸上僵住笑不出来。他活了二十八年,从来没人把他完全当空气。

他勉强维持礼貌,看向裴欢问:「这位是?」

「我大哥。」她一本正经地介绍,笑着偷偷看华绍亭,他竟然还稳得住,一点也不生气。

庄骅长舒了一口气,伸手过来打招呼:「哦,第一次见,大哥也住这附近?」

华绍亭连动都不动,戴着手套只牵住裴欢,任由庄骅一个人当街尴尬地举着手,半点客套的意思都没有。

他扫了他一眼,直接换了话题:「镇纸你带走,价钱不用谈了。庄家祖上是宗室的人,镇纸也算你家的东西,我看在老人面上物归原主,就算结个缘。」

这是决定,不是商量,说这话的男人口气平平淡淡,连声音都比一般人轻。他分明没有一个字威胁,但就是句威胁的话。

庄骅揣摩不出华绍亭的来历,还没反应过来,先对上这男人一双眼,明明他心里有诸多疑问,一下就被这目光打散了,何况华绍亭和他连一句寒暄都没有,直接做了决定,彷佛他两次三番跑来只为等他做主。

庄骅不甘示弱,立刻拒绝,他不是出不起价的人,更要脸面。结果没等他开口,华绍亭好像已经处理完了这边的麻烦,再说半句都嫌多余。

他转向裴欢,伸手过去给她系风衣,一边低头,一边和她说:「不长记性,别等到感冒了又找我抱怨。」

裴欢笑着不动由他去,反驳了一句:「你还说我?你可比我金贵多了……」其实她真的穿薄了,早就已经觉得冷,於是她跳了两下,捂着手指尖,旁若无人往华绍亭怀里躲。

庄骅再傻也看出来了,他完全不相信自己竟然被一个女人耍了,他惊愕万分地看着她问:「裴小姐……」

裴欢不理他,脸都贴在华绍亭胸口,闷着声音偷偷在笑,很快就忍不住了,在他怀里笑到浑身发颤。

华绍亭叹了口气,裴欢是成心来捉弄人的,得逞了还故意拖时间,等他来收场,这毛病从小到大也没变。庄骅年轻是后辈,华绍亭原本不屑和他说话,不想下车管,可他一来就注意到裴欢这种天气只穿了一条薄丝袜,他终究还是怕她冻着。

天一黑,风吹在身上都觉得凉,华绍亭完全没了耐性,回身带裴欢上车。

他一句话甩过来:「东西不是送你的,是让你拿回去长个记性。什么人能看,什么人轮不到你看。」

一直到吃完晚饭,华绍亭都没再提这件事,好像已经忘了。

入夜,裴欢让笙笙自己回房间。她去洗澡,出来看见华绍亭坐在床边,挡住一边的眼睛,好像在试着看什么。

她拿了长毛巾抆头发,凑过来问他:「怎么了?」

他松开手摇头:「没事,觉得这边眼睛没有隋远说的那么严重。」

裴欢头发湿漉漉的,站在他身前,身上温温热热,还带着水汽。华绍亭抬眼看她,才发现他一直都忘了去想,他的裴裴很漂亮,她偶尔很坏,偶尔任性,偶尔也勇敢得出人意料,但不管哪一个她,现在都在安心做他的妻。

原来女人居家的样子最迷人。

裴欢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认认真真地俯身看他那只受过伤的眼睛。华绍亭忽然拦腰把她拉过来,她没注意,这一下重心不稳,「哎」了一声直接倒在他身上。

她看他目光压下去,知道他记仇,今天她玩高兴了,可华绍亭还没和她算账。裴欢赶紧笑了低头吻他,跟他解释:「庄骅不知道我的情况,都是无心的,他是想示好,所以我涮他一次,不给他留希望,以后他也没脸来了。」

华绍亭似乎对这件事已经不上心了,半躺着抬手给她抆发梢的水,说了一句:「怪我当年心软,就不该答应你出去抛头露面。」

裴欢懒洋洋地蜷在他怀里,只穿了一件珍珠白的睡裙。她看他这么上心,故意学他的口气说:「一点小事。」

他手下一顿,手指按着裴欢的脸让她抬头:「还想出大事?」她对上他那双眼睛,瞬间半点骨气都没了,讨好地笑着逗他:「你也会吃醋啊……大哥?」

裴欢刚刚泡了热水,一片淡淡桃花色从耳后绵延而下,她存了些坏心思,缠着他的手整个人贴着他,说话却还是这么气人。

华绍亭让她坐起来,她的脸刚好蹭在他的颈边,她低声和他说:「你明明说过,我脾气这么坏,离开你我哪儿也去不了。」

从她十七岁到如今,再没有其他人能入眼。

华绍亭顺着她的侧脸一路吻下去,流连在锁骨上,顺着那条链子的轮廓轻轻咬了一下,他低声问她:「有本事气我,没本事收场了?」

裴欢自知理亏,躲到一边,背对他翻身去拉被子:「睡觉睡觉。」最后薄被和她都被华绍亭一起拉过去。

早已没有蝉,只有一整片安静的夜。人心叵测,步步为营,那些枉费心机的过去已经一笔勾销,从此就是隔世灯火。

裴欢翻身想躺下,可华绍亭按住了她的腰,她刚要抗议什么,就觉得他在自己背后顺着吻下去,缎子睡裙轻而薄,只在背后有一条细细的包扣,华绍亭推开她的长发,竟然亲自把钮子一颗一颗咬开了。

裴欢瞬间说不出话,整个人都乱了。

她浑身发抖,余光里看见华绍亭的手指,在灯光下显得更少血色。他慢慢地伸手过来,按在她胸前那颗宝石上,突然就把链子扯断了。

欧泊滚落而下,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因为不知道……他做什么都成了致命的诱惑。

华绍亭甚至没有再说半句话,裴欢倒抽了一口气,浑身发热,一下就软了。

裴欢心里有点懊恼,庄骅刚才总是盯着她的项链看,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她刚才仗着一点坏心思逞能,眼下终於意识到自己今天晚上别想踏实睡觉了,认命地反身过去抓他的手:「痒。」

华绍亭也不哄她,松开手。裴欢的睡衣已经从背后褪到一半,松松垮垮地挂在手臂上。她转过身来脸都发烧,又小声提醒他:「笙笙没睡呢。」

他一下笑了,抱猫似的把她圈在怀里:「孩子都说要家法处置。」

她也忍不住,乱七八糟扯他衣服,他身上总有沉香幽暗的味道,她太熟悉,纠缠着他往被子里钻。四下黑暗一片,裴欢彷佛全身都不是自己的,闷在暗处抓他,她在情事上什么反应都是他给的,华绍亭对她的一切了如指掌,很快就能让她叫都叫不出来。

裴欢渐渐放开了,她洗完澡套了一件蕾丝的胸衣。华绍亭的手指凉,按在繁复的纹路上有些柔柔的触动,那感觉又痒又暧昧。她开始嫌衣服碍事,想和睡衣一起甩开,可他今天有点奇怪,偏偏喜欢隔着一层蕾丝咬她。裴欢被他弄得混乱一片,迷迷糊糊,过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想明白,立刻有点得意,整个人温热地靠过来问他:「你喜欢我穿蕾丝?」

华绍亭没回答,没有预兆地按着她进来。裴欢连睡衣都没完全脱,上半身凌乱地被缎子缠在一起,越这样反而越刺激,她很快就哑了声音,呜咽着几乎透不过气。

他果然没忘,还来问她:「还想去打高尔夫吗?」

裴欢拚命摇头,有点委屈:「没……我又没答应他……」

她很快就完全没力气了,又抽不出手,服服帖帖叫他哥哥,只盼他心软,赶紧饶了她。

他看着她为自己神魂颠倒,缓了声音慢慢哄,让她舒服了才听话。其实他不是为了庄骅的事不痛快,只是到这一刻,华绍亭确认自己完完全全拥有她,才终於肯承认,其实他下车看到裴欢的一瞬间有些难过。

他觉得跟她在一起的时间不够,觉得这一生太短。

最后华绍亭总算放过她,裴欢好不容易才把缠紧的衣服都拉下来换掉,她嫌他欺负人,往他身上扔枕头。可惜她在他面前总是没原则,闹了几下,他三言两语就把她哄好了,她乖乖躺下去,只觉得困。

华绍亭侧过身看着她,轻声笑了,伸手把她脸上的头发拨开。裴欢实在不想动,也不睁眼。卧室里的灯光已经全部调暗,他忽然说了一句:「除了你,我其实没有什么非留不可。」

包括敬兰会霸主的位置,包括他用二十年心血拼出来的巅峰时代,包括他一屋子的古董,包括他所有在意的、讲究的、忌讳的人与事。

哪一件都能舍,除了他的裴裴。

裴欢顺着他的力度握紧他的手,慢慢挪过来,脸枕在他的肩上。

华绍亭这一生早就知道自己时间有限,所以他对人情世故大多冷淡,当人清楚地明白自己会不告而别之后,总会把一切感情都看得淡一点,再淡一点,以至於不那么牵肠挂肚。

他仅存的那点热情都给了裴欢,可惜事到如今,他们之间也绝口不提未来的规划,因为他不知道能陪她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能不能亲眼看女儿长大。

华先生只是个普通人,人总会清醒,在爱里谁也不嫌长久。

华绍亭低下头,吻她的眉心,他轻声叫她:「裴裴。」

裴欢忽然就懂了,睁开眼看他:「足够了。」她带着睡意,但说得却很认真,「因为有你在,我不羡慕任何人的生活。」

这是华绍亭给她的爱,足够裴欢数年如一日在最卑微的时候也不曾轻贱自己,因为他给过她最好的全部,让她从始至终万人艳羡。

裴欢还有很多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华绍亭从来不会浪费时间庸人自扰,很快就不再想这些事,抬手把灯完全按灭,吻她的额头:「睡吧。」

彼此的呼吸声渐渐平静下来,安眠的香珠散发出幽远的味道,一丝一缕,拖着人浑身放松。

裴欢听着他的心跳声一切都踏实下来,她静静地想明天……明天早上笙笙的学前班安排了一天的课,她先去送女儿,回来和他一起看看,周末带孩子去哪里散心比较合适。下午她还约了设计师,要去看新一季的限定品。

她想着这些生活里所有琐碎的细节,突然明白了自己一直想和华绍亭说的是什么,於是她开口告诉他:「我很幸福。」

一辈子其实很短,当我们认真而奢侈地爱着。

所以不管还有十五年还是十五天,裴欢都不在乎。

她已经知足。

身边的人在黑暗里慢慢笑了,华绍亭想:这还是第一次由裴欢来给他讲道理,试图让他宽心。

两个人就要睡去的时候,裴欢突然轻声叫他,在他怀里窝着,和他说:「其实我记得的,那会儿过年的时候……知道我为什么叫你哥哥吗?因为陈峰和陈屿打赌,说我肯定不敢叫,我赌气,就是不想让他赢。」

那纯粹是孩子的心机,就这么简单。裴欢如今想起来才发现,过去,现在,或是未来,她此生注定和他休戚与共。

他很少说爱,但陪伴是人世间最长情的告白。

这世界有一千种爱情,最幸福的莫过於,我知你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