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钦回头,看清来人,慌忙上前几步,弯腰欲行大礼,口中道:「不知殿下会来,臣有失远迎。」
英寡伸手着扶起他,「我也是一时兴起。方才从六部出来,车过街角时看见贡院里还亮着灯,想来古相正在封卷,所以来看看。」
古钦赶紧让开来,「殿下上座。」
他却不坐,只是走去案前扫了两眼,转头问道:「想借此次礼部试头名孟廷辉的策论卷一阅,不知可否?」
古钦脸色微僵,半晌低声道:「殿下恕罪,此事不合例。」
英寡侧头望了一旁的鸿舻寺官员几眼,又看向古钦:「古相还不知,此次殿试皇上已有旨意,让我替她升殿主持。」
古钦先是一怔,随后大惊失色,口中连连道:「这……这……」半天才又吐出几个字:「……臣确是不知此事。」
心中却如翻江倒海般地滚过了数个念头。
能为皇上亲试中进士者历来都谓之「天子门生」,如今皇上却要让太子升殿主持,可见皇上是当真定了退位让政的心思了。
既如此,今年的这一科女进士们岂不是成了太子登基后的首批亲吏,更将是任重非凡。
他心里连连苦笑,脸上却没露色,转身叫旁边的官吏将已封好的策论卷呈过来,翻出孟廷辉的那一份,双手递呈过去:「殿下既然是要替皇上主持殿试,那么看看也无碍。」
英寡接过来,转身背光,将题纸扯开,先是细细地看了一回,然后又飞快地扫了一遍,眼底有些沉黯,回头对古钦道:「把榜上前五名的策论卷都拿来与我一阅。」
古钦点头,身旁的几个官吏们便匆匆翻出题纸,呈上来。
他一一阅毕,脸色变得有些冷,抬眼看向古钦,「孟廷辉的这篇文章虽说做得不错,可我却看不出她比这几人好多少,古相何故判她为会元?」
古钦欲言,却听他又接了一句:「莫不是她在考前曾得机会投帖至古相府上?」
这话语气生冷,明显带了责难之意。
古钦微微垂首,「臣确是得了她的帖子,不过不是她来臣府上投的,而是沈知礼替她投的。」
英寡听后蓦然转身,眉毛斜扬,「此话当真?」
古钦点头,「臣岂敢欺瞒殿下。孟廷辉的策论虽与这几人不相上下,可处世之道却要精上许多。当年皇上旨谕进士科礼部试判卷不得糊名,意在从宽取士;既是要从宽取士,那便不当只论文章判功名。依臣之见,能让沈知礼亲来臣府上为之投帖之人,将来在朝中定不会是平庸之辈。」
英寡捏卷两指紧了紧,复又低头看了眼那题纸上的名字,眉间不由一陷。
过了许久,他才将题纸放回案上,却无再言。
古钦想了想,又道:「至於才学高下、文章好坏,殿下可於殿试之后再细细评定。」
他慢慢地点了下头,负手欲离。
古钦却又在后道:「殿下,」见他停下,才急着道:「臣方才听人说,此次殿试的题目中书还未呈阅皇上议定。」
英寡侧头,低声道:「皇上旨意上有言,此次殿试题目由我来定。」
古钦又是愕然,半晌才回神,「敢问殿下,可否将所定题目与臣一览?」
他却摇头,脸色似是不豫与人多说此事,「待至殿试之日,古相自然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