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总,你的文件。”
“辛苦了,谢谢!”
唐心语接过文件,说了一声。
这一声,对於找寻了快一个早上的墨一帆来说,如同天堂之外传来的天籁之音。
他坐在唐心语身边,侧着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好似两人已经有千百年未见。他的脸都快贴上唐心语的脸了,他甚至可以看见阳光照进来时,唐心语前额发际线处细微的绒毛,和藏在白皙的皮肤下淡红色的毛细血管。
可唐心语毫无察觉。
墨一帆浑身如坠深渊,强烈的失重感一直拽着他往下坠,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墨太太?唐心语?心心!”
无论墨一帆换了如何的称呼,声音都跟沉入大海深处一样,没有能惊动起好不容易找到的眼前人半分。
车内的司机和助理,同样没有一个人听见,一派宁静,只有墨一帆听见自己绝望的呼喊。
车子很快在一家高档装潢的酒店大门前停了下来。
墨一帆在闵城从来没有见过这家酒店。他跟着唐心语下车,在服务生的领路下,上了电梯,走过铺着地毯的走廊,进入一间包厢。
“各位老总,不好意思,路上堵了一会儿车,我冲到了,自罚三杯。”
唐心语笑靥如花,率先炒热了酒桌上的气氛。墨一帆站在唐心语的身后冷眼旁观,可以猜测这个是一次商务应酬,唐心语似乎想拉到其中两位老总的投资,合作把一个影视专案吃下。
墨一帆望着唐心语一杯又一杯地灌下满满的大杯红酒,立即满脸通红。墨一帆喉头发紧,上前一步一掌按在唐心语的手上。
唐心语忽然看向自己的手,好像有一瞬间清风吹过手背,然后手背一麻,好像有些使不上劲。这次酒醉得这么快?明明上来之前她已经吃过解酒药了呀。
唐心语挪动了一下自己的手,又重新端起了酒杯:“这一杯呢,就祝如梦令和各位老总今年能有新的项目合作,达成共赢的局面。我先干为敬。”
在满桌的叫好声中,唐心语又灌下了第三杯红酒。
无力感再一次袭上墨一帆的心头,他猛地撞了一下唐心语身边助理的酒杯。酒杯里的酒直接倒到了唐心语的身上,打湿了她乳白色的小西装。
助理吓得立即站起来,抽纸巾给唐心语抆:“对不起,唐总,我不知道......是我的错,我不小心撞翻酒杯了。”
唐心语看着小西装上一大滩红色的酒渍,没有丝毫狼狈之相,反而笑了起来:“我觉得这倒是一个好兆头,说明今天我们谈的这个项目是一个开门红啊。”
大家友善地笑了起来,赞如梦令的唐总名不虚传。
唐心语大大方方地摊了摊手:“真不好意思,容许我失陪一下,去一趟洗手间马上回来。”
墨一帆跟上唐心语一路去了洗手间。墨一帆的眼里只有唐心语,根本没有想到自己进入女士洗手间的问题。唐心语打开水龙头,掬了一捧凉水洗了洗自己因酒上头的脸,随后打了个电话通知司机把车内的备用衣服送上来。
墨一帆眸光一暗,唐心语表现得独立自强,不依靠任何人,没有一丝在自己面前撒娇的模样。她很适应这样的场面,甚至游刃有余。
墨一帆心里泛起一阵心疼,好像有一把刀口十分钝的刀,在一刀一刀淩冲着自己。
这个世界的唐心语不是那个捧在林家手心里的大小姐,只有靠自己一步一步走过来。
她的身边,没有能为她遮风避雨的他。
墨一帆浑浑噩噩,寸步不离地跟着唐心语结束了今天的应酬,应酬的结果好像不错,好几个老总跟唐心语表露了合作意向,其中有一个稍微年轻的老总目光就没怎么离开过唐心语。
墨一帆看得出,这个老总对唐心语有意思,不是猥琐的意思,是内心怜爱的意思。
他两眼猩红地瞪着这个老总,在他出包厢的时候狠狠地绊了他一脚。可这个老总只是微微顿了一下脚步,奇怪地看了一眼地面。
助理小姑娘扶着醉了的唐心语回到公寓。墨一帆四处扫了一眼,公寓里冷冷清清的,到处都透露出一股独居的冷寂。助理把唐心语扶上床,替她抆了一把脸,低叹一声:“唐总,其实你不用那么拼的,要多为自己想想,能找到一个人陪着你不是挺好的吗?我看那个吴总就挺喜欢你的。”
唐心语手臂搭在眼睛上:“小丫头,带你应酬不是让你看八卦的。”
助理吐了吐舌头:“那我先回公司整理策划案,可唐总这边一个人可以吗?”
唐心语:“我能行,吃了解酒药了,有什么事我打你电话。这个项目对我们很重要,我们一定更要拿下,等合作成功了,我请大家去巴厘岛玩一圈。”
助理欢呼起来,充满了工作的热情和斗志:“好嘞,唐总我回去奋斗了!”
公寓的门一关上,只剩满室的昏暗和寂静,墨一帆坐在床边守着唐心语进入梦乡。唐心语这一睡睡到了夜幕星垂时。唐心语起身下床,灌了一杯冷开水。墨一帆想到在家里时,自己醉酒后醒来,唐心语总泡好一杯温温的蜂蜜水,带着淡淡的甜味,给自己。
简单地下了一碗面,填饱了肚子,唐心语拉开窗帘,站在落地窗前望着楼下的车水马龙。
墨一帆站在她身后,只看到以唐心语为界限,外面是喧闹繁华的霓虹灯,里面是幽暗安静的暗香。外面的绚烂热闹好像触手可及,可却不属於唐心语。
唐心语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只是拨了一个电话回公司,询问了一下专案的进展情况,知道一切顺利后,松了一口气。
整套公寓,重新恢复宁静。
墨一帆发现,这个世界的唐心语看起来跟谁都和得来,可和谁都有轻微的距离感,她有一道保护墙把自己隔在里面,向往着外面,但从来不轻易踏出那一步。
唐心语忽然感应到了什么似的,她徒然回头,看向身后的那片虚空。
墨一帆刹那间心都跳到嗓子眼了,他专注地与唐心语对视。就在他以为唐心语真的看到自己的时候,唐心语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自嘲地笑了:“唉,看来酒还没有完全清醒,哪有什么人啊。”
墨一帆眼角发酸,默默地走到唐心语的背后,轻轻地环住唐心语,把她搂在自己的怀里。
他的爱人,看不见他,感觉不到他,甚至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
或许是夜深的原因,唐心语觉得有些凉了,她双臂抱着自己,紧了紧身上的披肩,才觉得暖和了一些。人前光彩照人,人后孤独寂寞只能自己品尝。
莫名其妙的,唐心语心里涌起一股伤感的情绪,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从她的生命中剥离。她酸涩得厉害,可能是酒桌应酬后的疲惫,也可能是每月例假来时的忧郁情绪,她的眼角泄出一串湿意。
墨一帆反复低喃着唐心语的名字,看到自己离唐心语越来越远,只剩一个孤伶伶的影子立在满目霓虹灯的落地窗前。
......
浑身一震,墨一帆猛地睁开了眼睛,入目是雪白的天花板。
墨一帆第一个反应就是翻过身,伸出长臂紧紧地搂住唐心语,用尽全身力气去确认刚才的经历只是一场梦境,怀里的娇人儿才是真实存在的。
睡梦中的唐心语是被墨一帆钢铁般的手臂给勒醒的。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刚想发泄起床气,骂墨一帆半夜三更不睡觉,作什么妖的时候,唐心语感到紧紧搂住自己的墨一帆浑身都在抑制不住地颤抖。
唐心语大吃一惊,这不是墨一帆的正常反应。
她挣扎着拧亮床头灯,回抱着墨一帆,轻轻抚着墨一帆的背脊:“我在,我在,我在呢。你怎么啦?”
一摸墨一帆的后颈,才发觉墨一帆脖子上布满了冷汗。
唐心语不禁笑道:“不会吧,墨一帆,你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做噩梦呢?梦见什么了,把你吓成这个样子......”
墨一帆没有应唐心语,只是急切地去深吻着唐心语,手脚快速地剥去唐心语身上的阻碍,亲手抚摸她的每一寸肌肤,体会真实的触感。
唐心语有些吃惊,墨一帆的动作有些鲁莽,甚至还有一些想证明什么的急切,没有过多的铺垫就直奔主题。她清晰地听见墨一帆在求成的那一刻,发出一声长长的低叹。
那一声性感,诱惑人心的低叹,里面夹杂着失而复得的庆幸,还有一些深刻遗恨的恐惧,但更多的是一下一下用劲验证下的真实感。
唐心语实在有些好奇,能把墨一帆吓得这样患得患失的噩梦是什么样的了,但她根本来不及冷静下来询问墨一帆,就已经被他拖着一起在无边的汪洋里沉沉浮浮..........
直至两人精疲力竭。
唐心语在昏睡前,还感到墨一帆紧紧搂着自己,不肯放松。唐心语很想告诉他别搂那么紧,好热,可疲惫得刚张开嘴就沉沉睡去了。
墨一帆终於验证怀里的娇人儿是真实存在的,他脑子里不停地亢奋,恨不得将自己的手和唐心语的手牢牢地拷在一起。
他仔细端详着唐心语香甜的睡颜,将头靠在她的颈窝里,嘴唇触在她的颈动脉处,闻着她的味道,心满意足。
梦里的一切,他只想快点遗忘掉。
从此,白头偕老,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