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清晨,经过一夜的飘雪,整座雪山愈发显得洁白无暇。
墨一帆和唐心语穿着滑雪服,抱着滑雪装备,乘坐观光缆车去滑雪场顶端。唐心语新奇地趴在观光缆车的玻璃上,望着大片雪松林在自己的脚下越来越小,而雪山尖离自己越来越近,兴奋极了。
墨一帆像看着一个孩子一样,抱过唐心语的腰,把她按在座位上坐好:「别乱动。」
唐心语眼睛里都闪烁着激动的小星星:「墨一帆,你知道吗?我可喜欢滑雪时那种自由的感觉,清冷的空气从耳边『呼呼呼』地刷过,好像所有的烦恼和忧愁都被甩在脑后一样。」
墨一帆淡笑:「你喜欢就好。」
唐心语忽然又有些丧气:「可是我滑雪的机会不多,所以技术也不太好,待会儿你可别笑话我。」
墨一帆握住唐心语,给了她安定的力量:「没事,我在。」
唐心语恍惚了一下神,又想到了那个被绑架的夜晚,墨一帆也是这样对闭上眼睛的自己说:「我在。」
唐心语搂着墨一帆,把脸埋在他的胸前,滑雪服上的拉链有些冰凉,晃在唐心语的脸前。唐心语垂眸看着不停晃动的银色拉链头,安心地笑了。
等唐心语两人下了观光缆车,宽敞绵长的滑雪道展开在两人眼前。
墨一帆亲手替唐心语戴上护目镜,仔细地检查她身上的装备,才开始套上自己的滑雪板,两手拄着滑雪杖,对唐心语说:「你先滑一段我看看。」
唐心语一撑滑雪仗,立即就冲了出去。
墨一帆心头一跳,马上跟了上去。唐心语的滑雪姿势说不上标准,但她胆子很大,飞身就出去了。
看着唐心语有些不稳的身形,墨一帆心惊肉跳的,喊道:「慢一点,滑雪杖刹一下。」
唐心语没有回头,比了一个大拇指的姿势,示意自己没有问题。墨一帆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几秒钟就赶上了唐心语,与她并肩。
唐心语侧头隔着护目镜冲着墨一帆灿烂一笑:「要不,我们来比赛?」
「不行!」墨一帆立即否决,「昨晚才大雪,你经验不够,万一哪里有危险的地方被大雪覆盖了,你判断不准确。你跟在我后面,沿着我滑过的路线走。」
墨一帆先唐心语七八米,在滑雪场里身姿矫健,像一道利索的闪电。
唐心语望着墨一帆凛冽的滑雪风格,笑了笑,跟他的性子倒是差别不大。
唐心语跟在墨一帆身后,顺着滑雪道而下,中间几次墨一帆不放心地停下来等她,唐心语才知道墨一帆的滑雪技术这么好,赶得上教练级别了。
墨一帆快到滑雪道尽头时,朝着唐心语比了一个手势,指了另一个方向。唐心语顺着墨一帆的手势拐到了另一条小的滑雪道上,正疑惑着刚开始还对自己千叮咛万嘱咐不可以冲出滑雪道的人,怎么带头犯规的时候,拐了一个弯,眼前出现了一大片冰凌。
墨一帆一个漂亮的急刹,滑雪杖在雪地里一插,溅起一片飘飞的细雪。
唐心语怀心思顿起,惊慌失措地大叫:「墨一帆,我刹不住啦!」
墨一帆赶紧扔掉自己的滑雪杖,跳过来伸开双臂抱住直扑过来的唐心语。唐心语的冲劲太大,直接把墨一帆扑到在一个大雪堆上。
唐心语抓起一大把雪堆在墨一帆的头上,哈哈大笑:「谢谢你英雄救美噢!」
墨一帆哪里还会不知道唐心语在戏弄她,拍了拍自己头上的雪,拉着唐心语站起来,细心地一一扫去唐心语身上的雪花,语气责备又掺着宠溺:「别胡闹了,乖。」
唐心语拉着墨一帆,好奇地看着眼前一大片冰凌,问道:「干嘛带我来这里?」
这里之前应该是一片湖,现在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湖面上有一半被一个岩洞遮盖住了。岩洞上的冰雪融化向下流,遇上急来的冷气流,凝结出一串串冰凌,形成冰凌树林。
墨一帆搂着唐心语的肩膀,温声道:「你不觉得这里漂亮吗?来看看也好。」
并不觉得眼前的冰凌有什么特别的唐心语:「……」
既然来了就跟着墨一帆绕了冰湖一圈,然后墨一帆四处看了看,用滑雪杖挖了一个雪洞,而且还有要挖就要深挖的趋势。
唐心语不解地看着他:「你挖个洞干嘛呢?」
墨一帆头也不抬:「看下有没有宝藏。」
唐心语无语:「这里哪有什么宝藏?就算是有,怎么可能等到你来挖?」
墨一帆:「你就站在那边看风景,我很快就好了。」
并不觉得这边风景有什么好看的唐心语,狐疑地盯着墨一帆的背:「你今天有点儿奇奇怪怪的。」
墨一帆手上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顿,回了一句:「你今天怪漂漂亮亮的。」
唐心语正要嗤之以鼻地嫌弃墨一帆这一句十分不走心的夸奖时,眼尖地看到墨一帆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扔进了深挖出来的雪洞里,然后迅速埋上。
不是说好要挖宝藏的么?怎么自己先埋上了?
填完雪洞的墨一帆拍了拍自己的手,重新帮唐心语检查好装备,两人回酒店。
重新回到滑雪主道上时,滑雪道的那头突然蹿出一个滑雪者,就往唐心语的方向冲过来。唐心语确实技术不好,一时来不及避开。
「砰——」
电光火石。
跟在唐心语身后的墨一帆迅速插到唐心语身前,与蹿出来的那名滑雪者撞了一个正着,两个人团成团,在雪地里摔了一个四仰八叉。
唐心语急忙刹住,差点一屁股坐在雪地上,慌忙地脱掉了滑雪板,扶起墨一帆:「墨一帆?墨一帆?你怎么样?要不要紧?还能走吗?」
看到唐心语急得嘴唇都在发抖,墨一帆撑着自己的滑雪杖站起来,宽慰道:「没事,你别担心。」
唐心语见墨一帆能站起来,口齿清楚,才稍稍安心,甩头就冲着窜出来的滑雪者大喊:「你怎么滑雪的?你知不知道这样突然蹿出来,很容易撞到人的!你不会滑雪的话,就……」
唐心语看到那个人摘下了护目镜,声音戛然而止,心里在刹那间闪过千万种念头。
唐心语冷下了声音:「王董,真是巧啊!」
王董还坐在雪地里,朝着唐心语歉意地笑道:「抱歉,许久没有滑了,技术有些生疏。没伤到你们吧?」
唐心语看着王董的眼光里都是深深的探究:「伤到了,王董可以负责赔偿吗?」
王董伸出手掌:「在谈赔偿之前,还烦请唐小姐拉我一把。」
墨一帆伸出胳膊挡在唐心语面前,向王董探出了滑雪杖。
王董看着递到眼前来的滑雪杖尖端,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撑着自己的滑雪杖起来,看着墨一帆:「墨少,多年不见,英姿倍增啊。今天真是不好意思,让你受伤了。唐小姐可以在安顿好墨少后,来同我谈赔偿。」
唐心语忍着心头的怒意,捡起滑雪工具,招呼了一辆电瓶车,扶着墨一帆上车。
王董正想跟着上车,唐心语就催促着司机离开:「师傅,我包车。我们跟他不是一伙的。」
王董目送着电瓶车去往酒店的影子,笑意收敛,掂了掂自己手心里的滑雪杖:「全美排名第二的滑雪俱乐部成员,哪里能这么轻易受伤呢?唐小姐,你要小心身边的狼呀……」
唐心语半抱半扶着墨一帆回到酒店房间,看着墨一帆扶着自己侧腰的样子,担忧道:「墨一帆,我们叫车去医院检查一下吧。你这样子,我很担心。」
墨一帆坐在床边,唐心语赶紧摆弄好枕头,好让墨一帆靠着舒服一些。
墨一帆看着唐心语为他忙前忙后的样子,牵着她的手:「你不用担心,我只是一时偏到筋了而已,躺一下就好了。」
唐心语想伸手去揉墨一帆的侧腰,但有不敢使劲:「你确定?」
墨一帆低笑着替唐心语勾起散落下来的发丝到耳后:「怎么?不相信你老公?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而且还是男人最重要的腰,我怎么会掉以轻心呢?」
唐心语刚想握住墨一帆的手,立马改成一巴掌扇开:「都什么时候了还耍嘴皮子?看来真没怎么样!」
墨一帆调笑道:「墨太太是在担心自己今后的性福么?」
唐心语:「……」
还能说出这么耍流氓的话,应该是真的没有什么事。
墨一帆凑近唐心语,轻笑道:「墨太太不必担心,再不济,墨太太也可以坐上来,自己动。」
唐心语眼皮一颤,绯红立即在白皙的肌肤上显现出来,蔓延到脖子根。唐心语一巴掌推开墨一帆厚颜无耻的脸:「我去餐厅取餐上来。」
唐心语脚步有些慌乱,难掩落荒而逃的味道。她清楚地听见身后传来墨一帆毫不掩饰的大笑声。
唐心语低骂了几句,出了房间,去了餐厅。
酒店的餐厅在一楼,三面都是玻璃墙,可以看到酒店外不同方向的不同雪景,很漂亮。入住酒店这么多餐,唐心语和墨一帆都是来餐厅用餐,边赏景,边聊天,好不惬意。
可惜今天不能惬意了。
唐心语翻看了一下今日主厨菜单,点了几样菜肴,请他们送到酒店房间。正要进电梯时,看到了酒店大堂一角有一家旅游纪念品的店。想到还没有给林家人他们买礼物,唐心语决定先去那边逛一逛,反正她现在也不想回去看到墨一帆那张老流氓的脸。
进了商店,各式各样的雪山特色纪念品,琳琅满目。
唐心语闲逛的脚步在一排铜锁面前停了下来,她看到旁边的英文提示:「提供刻字服务」。
唐心语用英语问了销售员:「你好,请问这些铜锁是用来干什么的呢?」
热情的售货员笑着介绍道:「我们这里有一个地方叫阿弗洛狄忒谷。阿弗洛狄忒是我们西方掌管爱的神。在阿弗洛狄忒谷里,有一个常年结冰的冰湖,传说只要两个相爱的恋人手牵手围绕着那个冰湖走一圈,再把刻着两人名字的铜锁深埋在冰湖边上,就能得到阿弗洛狄忒神的祝福。两个人就会长相厮守,不离不弃。」
唐心语越听越觉得这个介绍十分耳熟,不就是东方情人谷啦,爱侣桥之类的故事么?
说实在的,用墨一帆的话来说,其实就是旅游景点开发一个地方,专门用感人的爱情故事诱导人消费的手段吗?
要是墨一帆听到售货员的介绍的话,一定会……
等一下!
手牵手围绕着冰湖走一圈?
刻有名字的铜锁埋到湖边?
这些怎么……这么有熟悉感?!
不就是墨一帆今天刚做了一遍的事情吗?
唐心语有些难以置信,那个对圣诞节欢乐气氛都能直白为商家赚钱的大好时机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他绝对不可能相信的故事,做出这种幼稚的事?
唐心语连忙详细地问了阿弗洛狄忒谷的方位,正是墨一帆今早最后带她去的地方。
唐心语忽然觉得有一种被雷劈到毁三观的感觉。她掏出手机调出墨一帆的照片,问售货员:「这个男人是不是来过这里,买过这样的铜锁?」
售货员看到唐心语和墨一帆的合照,先称赞了一句两人天作之合,然后抱歉道:「昨天不是我上班,今天我还没有见过他。」
唐心语有些遗憾地收回手机,心里琢磨着回去要怎么盘问墨一帆,又不会引起他察觉。
售货员看到唐心语买了这么多纪念品,又想了一个办法:「小姐,我知道了。每一个来这里买铜锁的人我们都会帮忙刻上他们的名字,我帮你去查一下订单就知道了。」
唐心语眼睛一亮,和售货员两人趴在柜台上翻阅订单,翻没十来页就看到了熟悉的字迹。
「唐心语,墨一帆。」
是墨一帆刚劲有力的钢笔字。
猜测得到验证的唐心语,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为了一个瞎编出来的故事,一向对这些营销噱头一清二楚的墨氏准掌门人墨一帆,居然背着自己做了这样幼稚的事,来向神灵许愿两人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还生怕自己笑话他,偷偷摸摸地挖坑,埋铜锁。
这还是那个商场上,令对手闻风丧胆的墨一帆么?
唐心语此刻哭笑不得。
一想到墨一帆伤了腰,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酒店房间里,唐心语就逛不下去了,和售货员道过谢后,拎着买到的纪念品,匆匆忙忙进了电梯。
谁知道,电梯门一开,就看到了一张唐心语一点都不想看到的脸。
「唐小姐,真是好巧。」王董已经换了一身衣服,风度翩翩,随便站出去都是迷倒不少少女的形象,「能三番几次遇见唐小姐,我们真是有缘分呢。」
唐心语提着手提袋,目不斜视地进入电梯:「我要上了,王董不出去么?」
王董抚了抚金丝细边眼睛,挡着电梯门:「唐小姐,在滑雪场撞伤了墨少实在是不好意思,恳请唐小姐能抽点时间同我谈一下赔偿的事情。」
唐心语看着王董眼里的精光,笑了笑:「去餐厅吧,我刚好有餐要取。」
唐心语率先走出电梯,进了餐厅,选了一个较僻静的地方坐下。
王董拉开唐心语对面的椅子入座,环视了下四周:「我竟然不知道这家酒店的餐厅有这么好的景致。」
唐心语曲指敲了敲桌面:「王董,你找了谈赔偿的借口,不就是想千方百计地避开墨一帆,跟我说些什么吗?那现在还不说?」
王董目露欣赏:「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唐小姐的眼睛。」
唐心语忍着不耐烦,看着腕表上的时间:「不要拍马屁。如果你再东扯西扯,我就走了。」
王董好整以暇:「唐小姐,你这么仓促地就同墨少结婚,你对他的过去了解多少呢?你应该在结婚前,多问问我关於墨少的往事。我敢保证,即便是楚少都不如我了解的多。」
唐心语摊了一下双手:「真是遗憾,我已经结婚了,事实也已经无法改变了,看来今天我们的谈话没必要进行下去了。」
说完,唐心语就要起身离开。
王董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放在餐桌上,成功地令唐心语停下了离开的脚步。
照片上有两个人,站在一片特色的建筑前,看起来拍照的地点是在国外。
一个是墨一帆,另一位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唐心语没有见过。
墨一帆目视镜头,嘴角微挑,他身侧的姑娘则侧头看着他,笑得十分甜蜜。单凭这一眼,唐心语就有一种直觉,这位姑娘和墨一帆有什么故事。
王董对唐心语的反应意料之中:「唐小姐,我是真的希望你不要被墨少欺骗了。照片上的女孩就成了墨少取得成功的垫脚石。你能保证你不会是他千千万万垫脚石中的一块吗?尤其是……」
王董加重了语气:「尤其是唐小姐的背后是林家,这可是墨少在墨氏争权夺利的强大助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