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老爷子挽留了几句。
墨一帆坦然道:「爸不是要让我们早点给您报上好消息吗?我们这就回家给你准备好消息去。」
这样的事以这样冠冕堂皇的形式说出来,也只有墨一帆了。唐心语只要在他身边做出娇羞状就没她的戏份了。
唐心语开车,墨一帆照例坐在后排。
唐心语几次通过后视镜瞟向墨一帆,在年夜饭上喝了几杯酒的墨一帆微醺,闭着眼睛。
到了一个路口时,前面好像发生了交通事故,好几辆车堵在了一起,把路口堵得水泄不通。
「大过年,怎么出了这样的事呢?」
唐心语微微叹息,希望前面交通事故里的人没出什么大事。她略微思索,就转了方向盘,抄了一条小路。
小路的路灯就昏暗了许多,唐心语放慢了车路,忽然听到「啪」的一声响,车身晃动了几下。
唐心语看来一眼后视镜,稳住了车身,缓缓停了下来,回头对墨一帆说:「好像车胎扎到了什么东西,你等一下。」
墨一帆目光灼灼地盯着侧方,喝道:「别下车!」
可是,晚了!
急性子的唐心语已经拉开了车门,一脚迈了出去。
路边突然蹿出好几个人影,一把制住唐心语,在唐心语正要抬脚向后踹向男人的关键部位时,一截冰冷横在她的喉咙处。
唐心语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各种念头。
商场上的对家?墨家的人?抑或是……唐家?
坐在车上的墨一帆在看到歹徒把锋利的匕首横在唐心语的雪颈上,瞳孔一紧。
他身侧的车门被拉开,相同的匕首也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后座的另一侧车门被拉开,两手被一次性塑料圈捆得紧紧的唐心语,被推搡了进来,撞到了墨一帆的肩膀上。
墨一帆一伸手要去扶,脖子上就一阵刺痛。
唐心语大喊:「住手!我们不动!」
唐心语费劲地将自己的身体紧挨着墨一帆坐好,架在墨一帆脖子上的匕首才松了一些。唐心语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这帮人有四人,每个人戴着只露出眼睛,鼻子和嘴巴的黑色头罩,统一的黑色工装服。一人把风,一人换车胎,两人各持着一把匕首横在唐心语和墨一帆的颈动脉上。
分工明确,训练有素。
唐心语试图想同歹徒做下协商:「你们要钱么?我可以双倍给你们。」
没有一个人吭声,但横在颈动脉上的匕首向下压了一些。
换车胎的人迅速换好车胎,启动了车子,往城外开去。
见车窗外已经越来越偏离城里的主干道,墨一帆镇定道:「如果他们收了你的钱,违背了雇主的意愿,就不要在这条道上混了。」
唐心语调整了下气息:「你很清楚嘛,不会你原来也干过这种买卖吧?」
墨一帆气息一顿,换了一种开玩笑的口吻:「不好意思让墨太太见笑了,我只是恰巧比墨太太见多识广那么一点点。」
唐心语接着打趣:「大过年的,也难为各位好汉黑灯瞎火地窝在草丛里这么久,等我们。」
四位歹徒:「……」
见四位歹徒依旧不吭声,唐心语故作讶异:「不会刚才路口的那个交通事故也是你们干的吧?」
四位歹徒:「……」
唐心语舒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刚才我还在叹息,不知道谁家的年会不好过了。」
四位歹徒:「……」
见怎么也撬不开四位歹徒的嘴,唐心语手背悄悄地去碰墨一帆的手。
谁知手才刚移动了一寸,横在劲动脉处的刀就压了下来。
唐心语叫了起来:「哎呦,轻点轻点,我只是被各位的气势吓到了,想靠着我先生近一点。」
墨一帆抿着的唇线忽然翘了翘。
坐在唐心语身侧的那名歹徒,威胁一般压了压手里的匕首,唐心语感到细嫩的脖颈处一阵火辣。
墨一帆斜眼瞟见了唐心语的脖子,冷声道:「冲我来的就冲我来,你们不要动她!」
见唐心语坐直了身子,匕首又松了松。
唐心语倒吸了一口冷气,埋怨着墨一帆:「你看你,平时多不会做人,搞出这么多仇家,害得我都被牵连了。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墨一帆看见了唐心语对她眨了眨眼睛,配合道:「要不然唐老师来教教我,怎么做人比较好?」
「首先,遵纪守法,违法的事情当然不能做。命都没了,赚来的钱还怎么享受……」
坐在唐心语身侧的歹徒听不了唐心语念经一样的唠叨,忍无可忍地出声:「安静!我们要抓的就是你!」
唐心语一愣,没想到这群亡命之徒真的是冲自己来的。
墨一帆眉目微敛,掩下眼底的凶光。
唐心语轻松地耸耸肩:「那这样更好办了。你们的雇主只要求你们抓我,那是不是可以把他扔下车了?」
「不行!」
墨一帆同一时间冷喝起来。
唐心语没有理会墨一帆的暴怒,继续跟着歹徒扯:「如果你们功课做充分了,应该就知道我们今晚从墨家出来就是要回林家一起守岁的。如果林家超过十点都还没见我们回去,肯定就知道我们出事了。我是外公的心头宝,我一失联,他老人家一定会报案的……」
墨一帆:「不许说了!」
唐心语跟没听见似的,语速越来越快:「你们现在还开着我们的车,警察很快就可以找上来。所以坚持用这辆车不是个明智的选择,等一下你们肯定会弃车。」
墨一帆:「我不同意!」
唐心语厉声大喝:「你给我闭嘴!」
唐心语神情越来越肃然,语速不停:「我先生是一个坐着轮椅的残废,你们带着他,无论乘车还是步行,他都会成为你们行动的累赘。既然雇主要的只是我,就扔了他。你们少担风险,还能拿到酬劳,何乐而不为呢?」
唐心语敏锐地觉察到其他三人都看向了她身边的歹徒。
很好,她已经找到了四人中的头头。
她身边的歹徒微微点头,车子开得更快了,直接驶到了荒郊野岭处,确实是一个杀人抛屍的好地方。
歹徒拉开了车门,搜走了墨一帆身上的钱包和手机,然后蛮横地连人带轮椅推下了车。
「哐当——」
「彭——」
光听声音,就知道摔得有多重。
唐心语心脏抽痛了一下,随即不停告诫自己要冷静。
她的掌心里还捏着刚才墨一帆被扔下车之前,塞到自己手里的袖扣。
袖扣一头是尖的。
唐心语并不是有多么舍己为人的伟大精神。因为在两人作为人质的情况下,身体上有弱点的墨一帆显然更容易不引起歹徒的警惕心。
他们都认为墨一帆只是一个走都走不了的废物,等警方找到他时,说不定他自己就先饿死在荒野里了。
但是,唐心语把唯一生存的希望寄托在墨一帆身上,因为她知道他没有残废。
其实在心底,唐心语还有另一个原因。
墨一帆留在这里,一定会为了保护她而站起来与歹徒发生冲突,这样墨一帆伪装残废的秘密就保不住了。
墨一帆已经为了自己提前暴露了本应该隐藏的斯蒂安,现在再为了自己暴露身体的秘密,唐心语觉得自己承受不了。她不能一味心安理得地享受墨一帆的付出,她也要为墨一帆做些回报。
保住他身体的秘密,又能让他尽快报警提供线索,这样做,怎样都不算亏。
唐心语听见身体里的血液不停冲撞血管的声音,她握了握藏着袖扣的手掌。
一定会有办法的。
如唐心语之前所说的,车进了山后,歹徒就拉扯自己的下车,跌跌撞撞地往树林里走去。
歹徒浇了两桶汽油到黑色卡宴上,扔出了一只打着的打火机。
「彭!」
一声巨响。
火光迸溅,金属板四处横飞。
唐心语浑身一震,脚下的高跟靴子被拽下,扔到了树林里。整个人被拖着踏入了一条小河。冰凉的河水很浅,还没没到唐心语的小腿肚。顺着河水水流的方向走了大概二十分钟,走到唐心语的脚都快被冻麻木的时候,终於被扯上了岸。
他们登岸的地方显然也是特意挑选的,都是厚厚的杂草,根本留不下任何足迹。
一路上,唐心语都在心里默默数着秒数,计算着自己行程的时间。还没计算完,又被扔上了一辆越野车,头上被套上一层黑色的塑料袋。
唐心语在心里暗暗地咒骂了几句,完全看不见外面的景象,越野车行进的路线也是绕来绕去的,把唐心语整得快要吐了。
等好不容易被歹徒扛起来,扔到地面上时,唐心语才感到心里微微踏实了一些。
被困的手指悄悄抠着身下的地面,满是泥土,周围没有一丝声音,但有一种金属生锈的味道,可能是废弃的仓库。
唐心语浑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恨不得调动起所有的感官去判断自己身处的位置。现在离墨一帆被扔下车的地点大概过了快五十分钟的路程,中途又是下水又是换车。
墨一帆他……
真的能找到自己吗?
唐心语握紧了袖扣,锋利的尖端微微刺进自己的掌心。唐心语怕痛,她得靠这种方式来保持清醒,又不敢真的刺太多血出来,怕被发现。
掌心传来的刺痛感令唐心语七荤八素的脑子,终於恢复了几分清明。
她感觉三个歹徒守在旁边,一个歹徒出去打电话了。
既然是冲自己来的,唐心语实在想不到别人了,只有唐瑞峰。没想到唐瑞峰真的狠心到去害亲生女儿的性命。
唐心语有些后悔,她当初就不该心软,顾及着林彤的感受,现在留虎为患。
那唐瑞峰绑架自己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泄愤?还是钱财?
根据歹徒们自从把自己扔下来后,就没有再搭理过自己,唐心语倾向於后者。
一想到歹徒会打电话去林家,勒索钱财,唐心语就急得额角太阳穴突突直跳。林家该会乱成一锅粥吧。
唐心语不知道自己等了有多久,只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特别漫长。漫长到她觉得自己的眼皮子很重,快要支持不下去了。
「啪!」
忽然间,唐心语听到什么东西爆裂的声音。
室内光线一下子消失,陷入一片黑暗中。
周围响起了几人的脚步声。